柳氏没拿稳,燕窝粥溢出汤匙,落在老太太的前襟,她仓皇不安道:“老太君冤枉,都怪儿媳笨手笨脚,不是有意要烫老太君的。”
柳氏连忙掏出怀里的绢帕,擦拭老太太前襟的粥水,结果越擦越脏,原先小小的一滴污渍变成一大片。
黄嬷嬷办事老道,用绢帕打湿水,三下五除二擦去米粒与燕窝,“老夫人要不要换身衣裳?”
“不必。”老太太推开黄嬷嬷伸过来的手臂,“我为一口吃的弄脏了衣裳都没吃到,倘若现在去更衣,不是更显得我老了没用?”
言下之意,她老太太必须要吃到柳氏亲手喂得燕窝粥。
柳氏都快哭了,也不知老太太哪里来的倔脾气。
黄嬷嬷晓得老太太一旦认定的事,必须要做成才会放手,不再相劝,转而对柳氏道:“夫人,你先试过冷热再喂给老夫人吧。”
如何试冷热?柳氏僵在当场,一筹莫展之际,她想起去日李醉棠试冷热的法子。
她恍然大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太太今儿叫她来,原是为了李醉棠。老太太要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柳氏胸腔充斥委屈,像一个鼓鼓囊囊的皮球越吹越大,她不过是学着其他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再说了,她本来看不惯出身低下的李醉棠嫁给自己的三儿子,寻机会磋磨磋磨她。
能有什么错?老太君为何要狗拿耗子?
这些话儿柳氏只敢腹诽,绝不敢说出口。
她不愿意也得学着李醉棠将燕窝粥滴在自己的手腕。
汤匙深入燕窝粥的中心最底部,舀出一部分,倾倒在左手腕,粘稠的粥水落在皮肤,登时红了一片。
“啊——”柳氏没想到端起来温度适宜的燕窝粥,滴在手上会这般灼热,烫得她惊呼。
连忙用绢帕擦去,手腕还是红了一片。
她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压根不知道粥的中央温度最高,也是最烫的。
她肚子争气,生下大儿子王安栋后就如昂首的大鹅,再也没有受过委屈。
而今被老太太小施惩戒,她胸膛团了一股郁气,硬生生憋得眼尾泛红。
“老太君,儿媳突然脑袋犯晕,想回去歇息。”
老太太冷眼瞧她被烫,编造出蹩脚的借口请辞。她没再拦她,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眼不见为净最好。
“回去歇着吧,以后每日卯时三刻都来我这儿请安侍奉。”
柳氏脸色一白,这样的折磨她居然日日都要经历,梗着脖子回道:“是……”
柳氏逃似的离开荣禧堂,甚至顾不上身后的两个陪房嬷嬷。
待她走得无影无踪,老太太才对身边的黄嬷嬷说道:“你想办法将今儿的事透给韶光院。”
黄嬷嬷立时明白,唤来丫鬟交代。
老太太举止闲适地端起燕窝粥,温度正好适宜,喂进口中。
今儿这一出她不仅为李醉棠出气,借此拉拢她,更是为了让柳氏懂得,她看上的儿媳还容不得她刁难。
屋外,柳氏脚下生风地回到静安堂,仆人找来烫伤膏给她涂抹,手重疼得柳氏倒抽一口气。
她恨得牙痒痒,掀落手边的茶盏。
“咵嚓”一声,在噤若寒蝉的屋内尤为刺耳。
多亏李醉棠让她感受到许久未受过的委屈,她仗着老太太撑腰以为自己不敢动她,也不看看侯府夫人到底是谁?
老太太终究是要走到她前头的,届时,看她如何收拾李醉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