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殿里,针落可闻的寂静中,一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端坐上方,姿态随意,将手放在扶手旁搭着。
他虽漫不经心,底下的人却心里越发不敢造次,垂下的头再低了几分。
“你是说,那群人渡过渭水,向着江东去了?”
卫知微冷哼一声,忽的挑眉,笑着俯看下方,话语中颇有几分兴味。
“有趣,真是有趣,竟真是江东的人马,无名无理的摸到吾的临渊城来。哈,北牢那边,可有打探出什么来?”
可见,那两位姑娘,当真是自投罗网的一盘好菜啊。
既入了他们的局,便也,多为他们发挥发挥作用罢。
卫知微心下轻快几分,心情大好,看着下方着一身墨色衣衫的卫邺,随意令道,“起身说话。”
“是,主上。”卫邺起身,没有一丝迟疑的回道。
“北牢那边,那位自称木曜的姑娘昨夜起了高烧,奄奄一息的,情况不好。”
说着,卫邺忍不住微皱了眉,话语中掺了一丝不满,“卫祁私自将她放出,带到明灭宫偏殿,却未亲自看守。甚至,还被那小子寻到机会摸了过去。若非主上早有安排,……他便要坏了主上的大事。”
同为主上的义子,他最是看不惯这卫祁,武功一般,天赋如此,无可指摘。
偏心眼也不够忠正,平日里便仗着自己伴着主上多年,甚至几欲和少主别苗头,虽然每次都被少主压下去了。
但说句难听的……倘若某日主上因事外出,或是旁的什么情况。
这卫祁抓住机会生事,伤到少主,这可如何是好?
他自来看不惯卫祁的行事,心里早有隐忧,只主上次次冷眼旁观,竟是依旧信重在他看来是恶狼贪虎之徒,颇有些借此磨练少主之意。
他无法。
甚至心下庆幸,主上只叫他作了个营主,主管后勤杂务,不怎么涉及到核心要务中。
卫邺失神的想着,竟顿了下,卫知微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眼中带了丝警告。
“属下知罪,等会便自去领罚。”卫邺背脊一寒,俯身的幅度更大些,以示尊崇。
主上仍旧要保他,心里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说,罢了,是他僭越了,总归只是个营主,他平日里多看顾着罢。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幼时也是有过深厚情谊的。
只不知何时,便渐行渐远了……
许是他太过忧虑了……万事有主上在呢。但是,总之这一顿罚,他是必定躲不掉的,等会就去叫他。
一起受罚。
“江姑娘称呼那位为阿曜,两人颇有些亲密,据临部收集的信息来看,似是燕云派掌门夫人的侄女,木曜。只是,少主方才,递了话来,说那姑娘是武林盟主独女,林七。”
说罢,他面上带了几分疑惑。
他眼下,确实无法子分辨了。
“嗯。”卫知微点头,了然道。
眼神看向一旁站着的女子,她一身绰约的金红色长袍,头上是一顶银制的小冠,蛇、毒虫、蜈蚣、蝎子,看的人心下一寒,透骨生凉。
眼尾微微勾起,脸庞莹润,颇有些明艳动人的美丽。
但一出声,她沉和的声音便叫人惊觉,面前的女子已有年岁,绝非是看起来的豆蔻年华,许是驻颜有方。“城主,予一生只三次向巫神借问的机会,已是最后一次了。”
“不必再问。”
“预言说了,那姑娘有着玲珑心窍,明珠般的眼眸,是他此生的劫,两人在囚笼中相识。”
“城主该知晓,神鬼之说,从来是模糊难辨的。予已尽力了。”
第一次,卜问自己的前途。
她早知晓自己的命运,许是巫神眷顾,早早的将她的未来规定好,她从无怨气,能够顺着既定的轨迹平稳的前行,这也算是一种福气。
第二次,卜问昙华的生机所在。
她还是来迟了,当她自乡民口中得知朝中的变乱,当日夜兼程,四处暗访,一路奔赴而来。找到昙华的时候,是在江东。她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姑娘,昙华自公主府中一路杀出,冲出重围,躲过追捕,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带那孩子投奔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