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大雨浸湿了墙体,从缝隙中滴落下来,发出微弱的声响,在本应该吵嚷的马家酒吧里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很安静,痛苦或是麻木的凝视着墙角。
人这一生是需要信仰的,酒吧里的这一群人也是如此,在三十年前他们当中有人信仰上帝,有人信仰神佛,有人信仰自己,可在如今的费城,他们的信仰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陈默就像是一瓶502胶水,尽力的粘着费城数百万普通人那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
“陈默先生,三少请您上去。”
一杯酒刚刚喝完,跑到楼上的小红狐狸就再度跑了下来,恢复了那副十三四岁的模样,有些慌张的捋了捋发丝,对着陈默低头恭敬邀请。
常三少,马家势力被推到台前的负责人,宪章局对其的评价是颇有手腕,这些年来马家势力在其的运营下完美融入人类生活,正式且理所当然。
陈默身为联邦司刑官,费城律法的执行者,自然也与其有过数面之缘。
“最近不太平,出门在外小心一些。”陈默起身,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众人提醒了一句,然后又拿出了一枚赤银币放到了桌面上,抬手揉了揉小红狐狸的头发:“麻烦再帮我调一杯【明天】,我下来后会喝。”
酒是个很不错的东西,它能让人死去,也能让人活着。
众人都没有说话,就连刚刚那个痛哭流涕花白头发的老头子也没有说话,在这个快要消失的世界里,又哪有什么真正的太平?
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睡下之后,是否还能够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太平,这是比赤银币还要更加奢侈的词汇,是三十年前联邦初立之时喊破天的空头口号,是没有人愿意再去相信的两个字。
“【明天】放久了味道会变的。”小狐狸低着头,感受着脑袋上的大手,弱弱的说了一句。
【明天】这种酒,酒如其名,就像是真的明天,虽然还没到,却也不能等太久。
陈默抬头看着二楼,和一楼的灯红酒绿比起来,二楼里漆黑一片,顺着楼梯看上去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深渊巨口,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危险气息。
“放心,不会等太久。”
在如今这个世界里,马家是绝对不容忽视的一股力量,尤其是对于如今早已经遍体鳞伤,垂垂老矣的联邦来说。
走上了二楼,笔直的一条长廊,两侧墙壁是比较老式的青砖,每隔大概两米的距离镶嵌着一枚小灯,灯光很弱,微微泛黄。
脚下并不是地毯或者地板,而是杂乱的草皮,踩在上面能够感受到泥土的轻微塌陷,还能嗅到淡淡的青草味道,将楼下传上来的浓烈酒气洗涤的焕然一新。
“嘶嘶~”
长廊尽头开着一扇门,从楼梯口到尽头的草皮里时不时能够看到有蛇与老鼠匍匐或是闪过,藏在暗中注视着陈默,本该是敌对的两种生物,这一刻却相处的很是和谐。
伴随着陈默的走过,原还只是轻微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逐渐像是有一台轰鸣的音响在他的耳畔炸开,巨大的声音直击脑海,浓郁的黑气也在长廊里缓缓地升腾蔓延。
不知道多少双猩红的眸子潜伏在各处角落,散发着凶戾气息。
如果这一刻站在这条长廊里面的是一位普通人,估计已经心神失守而癫狂了。
“陈默,你来这里做什么?联邦与马家素来井水不犯河水。”
一道听起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两侧响起,带着不满质问着陈默,与此同时,那些翻腾的黑气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陈默依旧在往前走,脚步不急不缓,那张脸也很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这些阴煞之气而有半点慌乱。
“我最近在查一件案子,可能和马家有关。”
陈默淡淡开口,哪怕是被数十位仙家注视也不为所动。
那道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变得有些尖锐:“马家素来以功德修行,寻弟马除恶事,如何会做出下作之事?”
“陈默,你竟敢怀疑我等害人性命,难道你想死不成?”
“陈默,可别忘了当年马家于你有恩情,如今你想要恩将仇报吗?”
尖锐生冷的声音在四周此起彼伏,每一道声音响起都会带着一股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长廊之中的温度骤然下降。
感受着四周变化,陈默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这世上从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自从那棵青铜树破土而出之后,这世道就变了,世道改变,人心也就会随之发生变化,三十年前马家在幕后,如今也来到了台前。”
所以就算是三十年前马家修行功德,三十年后的今天也未必不会去吞噬人魂。
长廊的确很长,但就算是再长的路都会有走完的时候,陈默来到了尽头的那扇门前,始终行走的脚步方才缓缓停下,他一只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微侧着脸回头看着身后那几十双眼睛。
“你们应该庆幸当年马家于我有恩情,庆幸我与哈市那位关系不错,所以我并没有直接下结论。”
门被推开,门后有明亮的光透过缝隙照在了长廊上,将陈默的影子往后拉出了一段距离,他迈步走了进去,只不过一条腿刚刚迈进去就又停顿了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有必要提醒各位。”
陈默转过身,一阵风忽然从他脚下生出,瞬间拂过整条长廊,吹散了所有的阴煞之气,微弱的灯光陡然变得明亮起来,将藏在草皮中的所有仙家照亮的一清二楚。
“马家与联邦并非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能在这里经营酒吧,能够成功走到台前,是因为你们在遵守联邦制订的秩序,这很好。”
“但如果有一天我发现马家并没有遵守联邦律法”
陈默的声音顿了顿,然后道:“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
一只黄鼠狼被压的直不起身,但还是疯狂大叫:“陈默,天下大变,最后的三十六座城市除了费城哪一座不是腥风血雨?联邦律法早已形同虚设,你什么都想管,又能管多少?”
“这天下的事情是你管不完的,哈哈哈哈!”
陈默看了它一眼,转身走进了门里。
“天下的事情我分身乏术,但在费城”
“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