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瞢忪。等闲惊破纱窗梦。
端午临近,曹捷和周婉娘包了一大锅的粽子。曹捷突发奇想把粽子串成串儿挂在曹满满和曹溢脖子里,打发他们给李三嫂子和韩丁娘送去。
曹溢回来的很快,手里还提着那串粽子。
“怎么这么快回来啦?姨姨没在家吗?”周婉娘接过曹溢手里的粽子,边给他擦他的小黑手,边问。
“姨姨,睡地上,都坏了!都坏了!”曹溢显得很激动。他还不会整句的表达,说话都是两三个字的往外蹦,但是急切的语气让曹捷感到韩丁娘可能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曹捷跟周婉娘交代了一声,就往瞎奶奶家去。
瞎奶奶家院门大开,曹捷进门就看到花架下狼藉一片。石桌被推倒在地,打碎的碗碟和饭菜泼洒一地,招来一堆的蚂蚁。西边晾衣的架子倒在地上,衣服散落的到处都是。曹捷喊了声丁娘,就赶忙往屋里进。
正厅里的桌椅被推倒砸烂,原本条案上摆的双耳玉瓶和各色摆件碎了一地。内室的帐幔半挂,黄花梨的大柜被翻倒,衣物抛撒在地。韩丁娘趴在内室的地上一动不动。
曹捷三两步过去将韩丁娘捞起搂进怀里,伸手在她鼻子下探了探,感受到韩丁娘的呼吸,曹捷才稍稍放心。
“丁娘,丁娘,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你曹姐姐啊。”韩丁娘双目呆滞,不言不语,曹捷轻轻摇晃她也没反应。
“宋星河呢?他去哪了?”曹捷用手拍拍韩丁娘的脸颊,希望她能给点反应。
许是听到了宋星河的名字,韩丁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姐姐,走了,星河被抓走了,星河他走了。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和孩子了!”韩丁娘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汹涌而至。抱着曹捷嚎啕大哭,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娘亲一样。
曹捷将丁娘抱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慢慢的安抚她。过了一会儿,看她情绪稍显稳定,将她抱到了床上。
“先喝口水。”曹捷接过周婉娘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地喂了韩丁娘几口。
周婉娘见曹捷迟迟未归,心里不放心便跟了过来。曹捷示意她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床头的匣子里有张名帖,你拿给曹达。让他去县城东街的南货铺子里找掌柜传话,请王爷来一趟曹家。”
周婉娘点点头,疾步而去。
“你说他为什么不能勇敢点儿呢?”韩丁娘喃喃自语,似是在问曹捷,又似是在问自己。
韩丁娘回忆着她与宋星河的点点滴滴。
那年她才十岁,父亲刚过世,母亲就病倒了。祖母为人刻薄,又总认为是他们母女二人克死了父亲,对他们二房的事就不管不问,夏衣冬碳,份例银子,迟发短缺更是常有的事。母亲延医问药,常常着人去请四五趟才能请来一个大夫。
小小年纪,韩丁娘就得学着打算,她跟着丫鬟做绣品,打络子,贴补母亲的伙食。为了给母亲吃药吃补品,她甚至和丫鬟串通府里的小厮,将她们二房份例里的银霜炭倒卖了,换成普通的灰碳。四季发下的绫罗布匹也都倒卖了。她一年到头就那么几身衣裳。
可就算她再怎么精打细算,娘的药还是不够吃,病也不见起色。辛苦的维持了两年,最后还是撇下她早早的去了,剩她一人,孤苦无依。后来韩丁娘被舅舅赵岑接入王府,赵岑的王妃已经去世多年,就将她交给侧妃柳瑟瑟抚养。
彼时,圣人才登基,朝堂不稳。赵岑忙的常常不着家,有时连着一个月都住在宫里。柳侧妃带着她就回了舞阳。
二月十五是柳侧妃母亲的五十大寿,柳家宴请了舞阳城里的官绅世家。韩丁娘被宋家的小姐们捉弄,困在了湖心亭。宋家与赵岑积怨已久,可她没料到,宋家的小姐们竟如此猖狂。她们划走了湖里所有的船,将韩丁娘与丫鬟晾在了湖心亭上二月的冷风里。
宋星河不知怎么知道了,自己偷偷划船将她接了回来,送到柳侧妃处。宋星河边划船边向韩丁娘道歉,他的话语里满是歉意和对她的心疼,那么真诚,那么温柔。
这件事情当然不会因为宋星河就轻易揭过去。柳侧妃找上门去讨说法,宋家的小姐们仗着宋老夫人撑腰,坚称自己无错,只是女孩儿间的玩笑。
宋老夫人还责怪柳侧妃以势压人,倒将柳瑟瑟气的火冒三丈。可没等柳侧妃的怒火爆发出来,朝廷的圣旨就颁到了宋家。圣旨列数了宋家家主宋园路的五条罪状,状状当诛。圣上判处宋园路斩立决,宋家其余人等罢免官职,削除功名,发回原籍,且子孙三代不得出仕。给柳侧妃狠狠出了口恶气。
韩丁娘本以为她和宋星河之间再无交集,可上巳节,她在梨花树下的风筝摊子上挑风筝。当她取下那只贴着五彩尾羽的公鸡风筝时,竟意外又看到了他。他隔着一串风筝墙,温和的冲她笑,漆黑的眸子里似有星光。那一刻微风袭来,吹落的梨花落了他们一头,像极了白头偕老的样子。丁娘在宋星河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