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霖轻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因为他不断地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蒋霖轻——”台上的语文老师停顿了一下,“的新同桌,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病句题的答案是什么。”
到现在上了四节课,他一共被叫醒四次。
托这位同桌的福。
他深呼了一口气,直起身子,用手使劲搓了搓脸,没给自己搓精神,反而搓出一身火气。
烦。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课堂被人打断睡眠过了。
因为这些老师基本对他采取放之不顾、放任自流、放弃治疗的政策。
他把手从脸上放下来,余光看到身边的人慢慢站起来,捧着卷子认认真真地回答问题:“‘一次性筷子的生产日期、厂家信息往往我们看不到。也最容易被忽略。’这句话是语序不当,应该改为‘我们往往看不到’。”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回答:“‘殊不知一次性筷子隐患更多’这句也有问题,前文中并没有比较的内容,所以应该改为‘隐患甚多’或‘隐患很多’才对。老师,我回答完了。”
她语速平稳而流畅,站姿端正而放松,仿佛什么问题都能难不倒她。
台上的语文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那种老师见到好学生时那种惯有的欣慰表情,朝她摆摆手:“好,回答得很不错,坐。”
蒋霖轻微微侧过头,睨了这位新同桌一眼。
很神奇,心里那点搓火好像在她回答完问题后瞬间消失不见了。
大概因为她声音还挺好听吧,他心想。
不仅声音好听,还是个学霸,跟他一点都不一样。
他兴致缺缺地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一副懒恹恹的模样,歪歪地靠在椅子上,活似没长骨头。
“那个”斜月看了蒋霖轻一眼,“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她压低声音。
蒋霖轻讶异地侧头看了她一眼,他眼皮轻掀,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懒得抬。
然后高高地挑了下眉。
满脸写着八个大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斜月忽视他的倨傲,好心提醒:“就是,你脸上,有个印子。”她又低声补充,“右脸。”
说完,她看到蒋霖轻的表情一顿,有一丝惊讶从他棕色的瞳孔里一闪而过。
然后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斜月注意到他指甲圆润,呈一种淡淡的粉色,修剪得很整齐干净。
但他很快就把手垂了下去,还是那副恹恹的表情。
“哦。”回答简洁到令人发指。
斜月:“”
这样显得她的提醒非常多余好么??
就在她正在心里吐槽的时候,身边这位突然直起身子,然后凑近了一些,她鼻尖忽然扑来一股香味。
“有影响么?”他问。
“什么?”斜月一时间没明白他这句简洁的询问是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
蒋霖轻又换了个姿势,把左手搭在桌子上,侧着身子,几乎完全正面对着她,好像是为了特意让她看清什么似的。
下一秒,斜月就明白了。
因为他那懒洋洋的眼皮终于完全掀开,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我说,对我的脸有影响么,翻译一下就是——”他顿了一下,目光有些揶揄,“还帅么?”
斜月:“”
她真的很想抽他。
没开玩笑。
然后她突然看到蒋霖轻眼里的一层淡淡的玩味,她轻蹙了一下眉尖,意识到他这是在故意拿她逗趣。
有些人是这样的,喜欢故意惹人对他白眼,仿佛这样是一种乐趣,俗称欠。
括号尤其是男的括号完毕。
斜月微微勾了下唇角,偏要给他一个意料之外的反应。
“昂,确实挺帅的。” 她轻声说。
然后一双眼睛看着蒋霖轻,不错过他的任何一点反应。
她看到眼前的人收起戏谑的眼神,脸上果然浮现出两秒的错愕。
再然后,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眼珠转动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点儿笑意:“真的?”
斜月坦然点头:“千真万确。”
“哦,那我就——”他懒懒地拖了一下音,右边的眉毛轻轻耸动了一下,“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