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廉贞最难辨,他同样是在告诉明与师,不是一路的永远看不上眼,一切都是他们自作多情,遮遮掩掩反而更恶心。在这个世上,有两句话说得好:
一是关我屁事;
二是关你屁事。
他不相信,也不觉得,扶光随便点将三位仅仅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关系不好,能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慢慢磨合,那太可笑了。
倘若要处理此事,直接摧毁石头便好,何必等候三年,甚至,一开始就派秋天香也比他们强些。
扶光从来都不是让他们下凡交朋友的。
是他们本身就有问题。
如今面子不给,一切问题全都显现了。
趁二人哑然,宋祁年便问:“反正石头已经毁了,现在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早有这个心思,何必蹉跎两年呢?”
说到底,明与师在人间和太微垣之间犹豫,蓝溪玉也同样不够坚定。他能把时机未到当做借口,可是,这样的借口在破碎的菩萨石面前显得十分苍白。
而且石头毁了,他们依旧无法复位。
宋祁年这样说,另外两人在失控之后总算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摧毁菩萨石竟不是他们的任务。
那会是什么?
宋祁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急切变得颤抖:“两国边境最容易发生什么,你们是从来没想过吗?”
草原虽风光,但一到了夜里,特别是在争执过后,也像恶鬼一样猖狂。
这似乎是种预兆。
不止是三人险些分崩离析的警告,还有带来鲜血与混乱的人祸。
事情的转折,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起初只是玉子青的商队多了几个随行人员,平时也会有半路加入新人的情况,所以没有人放在心上。但这一次,这些人的家本在两国交接地,就像达那村一样。因为两国近来不和,受降国怀疑其中有奸细,他们失去了身份,好在被商队接济,这些人能够暂时住在村里。
当时没有人能想到日后会发生战乱,直到驻守的士兵增加了许多,开始严查各人身份,闹得两方都很紧张。若是普通人,一旦越线就要被扣留下来,此前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可是现在,两国好像达成了什么不太友好的默契。
唯一例外的,是商人队伍依旧通行无阻,但以后情况如何,谁都说不准。
尽管有着这样细微的变化,草原上的生活也照常过,难怪明与师从没有察觉。只是玉子鱼格外烦闷,以后她不能去接哥哥回家了,甚至,整个商队都有可能回不来。
玉子青便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她起码自己现在还待在家里。
——那以后呢?
——就去最后一次了,没准过几天边境又恢复正常了呢。
至于玉子青什么时候出发,这边商队入境的申请一直得不到回复,领头的忙着安顿带回来的受降人,干脆让整支队伍都休息几天,得到许可了再走。
玉子鱼以为哥哥很快就离开,总想尽可能多陪伴玉子青一点。至少在当下,她根本不知道菩萨石被摧毁的事实,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觉得应该是担心哥哥的原因。
后来各怀心思的三人回到毡包,玉子青多看了几眼衣服凌乱的明与师和宋祁年,以及……鼻青脸肿的蓝溪玉。
不难猜到,他们肯定打架去了。
所以明与师原先浑身不舒服,就是为了冲出去揍蓝溪玉一顿?
他莫名想到一句话,吃屎都得赶上一口热乎的。
玉子青不好评价几人的关系,他本来也想追出去看着的,只是宋祁年让他别管,他便真的坐在这里乖乖等他们回来了。
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似乎一出口就是满满诅咒的意味。玉子青对他的印象其实不多,唯独每次自己出发的时候,宋祁年好像不是在说“注意安全”,而是“你别死了”。
正因为如此,无论三个人之间发生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
玉子青停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而看向明与师,“你…好点了吗?”
明与师双眼无神地盯着别处,他发愣了一会,这才胡乱地点头。
不知蓝溪玉是要面子还是怎么,刚进毡包没多久又折身出去了。玉子青只得看向宋祁年,见他把嘴唇绷得很紧,脸上多了几分凝重之色,可玉子青当时并不明白他的恐惧源自于何处。
不止是宋祁年,明与师连手脚都在簌簌发抖,他抬起突然发红的双眼,声音有些哽咽:“抱歉,我失陪一下。”
“哎?你又要去哪啊?”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玉子青的不解大过于担忧,但这一次,宋祁年没有再跟出去。
“你别去了。”
“什…什么?”
玉子青可真是被他们的行为闹得啼笑皆非:“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又闹矛盾了,还没解决好吗?”
宋祁年摇头,“我是说,你别去邻国了。”
“哎?”
玉子鱼听闻此话急忙拉住哥哥的手,心里的不安愈发明显,她久久不能言语。
“我问你几个问题。”宋祁年习惯性地把衣领拉上来,遮住自己的鼻子,因此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是两国之间的关系。其中究竟有什么渊源,谈不上友好,但也不至于成为仇敌,最近又为何变成这样,肯定不是由一点小矛盾引起的,而是存在已久,终有一天会全面爆发的矛盾。
宋祁年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战乱,或者说,帝君的用意他还不能完全明白。菩萨石的毁灭,是否和这件事有联系呢?
如果是,那么他知道此行最终的任务了;如果不是,他也不愿看到面前活生生的人因为战争而死去。
人非草木,神官也是。
他们都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