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秋天香,宋祁年觉得它更像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就站在自己身边。
看向他时,他缓慢地眨了几次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明与师不可能没发现,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其实他和秋天香除了梨涡以外,谈不上容貌相似,但偏偏一看到菩萨石就能立刻联想到二人,十分神奇。宋祁年觉得它多像明与师一点,可能是因为秋天香做不出温柔的姿态吧。
明与师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很高兴自己在玉子鱼心里有着不一般的地位,还有,这种论和谁长得像的话他只在一个特定场景听过。
于是他故作高深,严肃中又有些离谱:“是的,我们确实有个孩子。”
宋祁年:“…………”
他当时也是这么跟蓝溪玉说的,果然得到了一句“神经病”。
还好宋祁年就不会这样。
难得见宋祁年多说几句,没有平常忧郁的样子,明与师更高兴,可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他们三人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细算下来其实很少齐聚过。明与师两边都跑,像个和事佬一样,真真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啊。
这会更是不知道蓝溪玉遛到哪里去了,不过要是他在,被夹在两块冰坨子之间,明与师的头风估计要发作。
想到这里他就叹了一口气。
天色已晚,他们也该回家了。
“你想骑马不?”他本意是想问宋祁年会不会的,但为了照顾对方的性格,还是先征求一下意见吧。
“……不想。”
那行吧,明与师也不强求,在旁边牵着马走。
他分享自己在草原上的所见所闻,宋祁年只是静静听着,没有过多回应。他忽然觉得,原来两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好像宋祁年的世界一片灰暗,见山便是山。世间千姿万态,日月有异,要看风,就不能只看风。要看马儿胸前摇晃的铃铛,牧民扬起的长鞭和衣角,被他们赶回去的牛羊,还有随着歌声一同掀开的草浪。先用眼睛、用耳朵,最后才用感受,否则真是太无趣了。
所以,他哪里舍得离开。
回到住处时刚好赶上饭点,两人洗了手陆续入座,值得惊喜的是玉子青也在,正和玉子鱼说着邻国的奇闻异事,小姑娘的笑声在毡包外都能听见。
明与师熟稔地搭了几句话,玉子青便暂时停下分享,问他怎么还有个人没回来。
“不用等不用等,先吃饭再说。”明与师搓了搓手手,这一来二去的,倒让宋祁年置身事外了。
他埋头认真吃饭,默默思考明与师是不是和谁都聊得开。
“哥,你刚才说的庞氏鼓是怎么回事呀?”玉子鱼歪着脑袋,正期待玉子青的下文。因为个子矮,从明与师这边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也有点好奇。
玉子青放下碗筷,突然朝她张牙舞爪地做鬼脸,又伸出手挠她痒痒,“说出来会吓死你哦!”
她被逗得咯咯直笑,闹了好一会也不能停歇。一时间,饭桌上其乐融融,众人都笑。玉子青借着由头给妹妹分享其他趣事,很快就把庞氏鼓抛到脑后了。
不是玉子青故意抛出话题吊人胃口,而是这事在妹妹面前没法多讲。
商人队伍里带了一只庞氏鼓,鼓声空灵清脆,十分好听。他本想带回来送给玉子鱼玩的,但知道了这鼓的来历后,他的念头立马被打消了。
庞氏鼓源于受降国的一种恶俗,他们认为美人骨是世间最纯粹的东西,至于有什么用途、如何取出,玉子青听同行的前辈聊过,但各人各有说法,可惜度并不高,他也觉得应该是谣传。
不过庞氏鼓是人皮鼓的事倒是听得不少。
毕竟骨头没了,就只剩下皮了。
又联想起好听的鼓声,不管是真是假,玉子青都一阵恶寒。
明与师抿了抿薄唇,玉子青没有说完的话,他猜到了几分,吐出二字:“逄魉。”
同玉子青一样,他没有在玉子鱼面前表现出来,怕吓着她,只和宋祁年小声交流。
他从未碰上过逄魉,但知道这东西喜欢追着人问要不要买鼓,还以为庞姓商人是假的,原来出处在这里。
宋祁年握着筷子的手一时怔住,眉头皱得更深了,“逄魉真是拿人皮做鼓么?”
如果不是,单纯缠着人家卖鼓的鬼其实并不可怕,他现在知道了其中的玄机后,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明与师哂笑,“谁知道呢。”
玉子青难得回家一趟,他不急着走,毡包外没有响铃铛,说明商人们会留住一晚,或者整队休息好几天,这意味着玉子鱼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和哥哥待在一起。
明与师原本一边吃饭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兄妹俩打闹,突然,有股强烈的感觉充斥脑内,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菩萨石有异动。
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何能和一块石头有心灵感应,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好像有人往这里捅了一刀,可是低头去看时,衣服还很完整。
所以那块石头,是被谁摧毁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