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明与师于心不忍,也可能是闲得无聊,他把钱宁和乐珩从画卷里抖了出来,现在门口有四座石狮子了。
客栈门前的人进进出出,兜帽下的视线难免会向这边聚集,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奇怪和不解,但他们全都视而不见。
无他,主要是有个强大的心理素质。
顾思君越等越不耐烦,手里那块石头已经被他捏碎了,他寻思着,阿骨不就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吗?
他静静看着柜台后的掌柜忙碌,老骆和阿骨一样,迄今为止唯二的没有戴兜帽的人,而其他人恨不得把自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像见不得光似的……
想起昨晚和老骆的对话,受降城的名字是因为本地人会下降头,但他还没说完就被阿骨打断,顾思君在想,这更多的原因是不是来自敕勒国的敌人呢?
倒是耳边突然响起钱宁惨绝人寰的尖叫——
“啊!哪来的鸡?!”
等顾思君收回思绪看过来,钱宁被一只空降的乌鸡啄得上蹿下跳,他越躲鸡就越生猛,门前满是他的“救救我救救我”和黑色羽毛,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钱宁不知踢到了谁的脚,在失去平衡前赶紧抓住这人,明与师还没来得及把脚收回去,他就仰躺着和钱宁一块摔了。
画风突变,蹲在地上的顾思君嘴角有些抽搐。
不过话说回来,有鸡那就说明……
另一只鸡被少年夹在腋下老老实实的,到底是没想到两个大男人还能被一只鸡压着起不来,小小的震惊过后,他忙赔笑着说不好意思,迅速一捞把鸡抓了回来。
怎么前两天还很正常的乌鸡,到今天就出现意外了呢?顾思君没法不怀疑阿骨是不是故意的。等他把鸡放好了再出来,还是有点惭愧,一看这些人的装扮不同,又在客栈门口守着,心中瞬间了然:“你们是外地人吧?来住房的?”
顾思君:“…………”
这下是连那句要跟老骆分享的话都省了,要知道顾思君等得就是这个,结果无论如何都听不到后续,总会有意外发生,他觉得有点抓马。
当然更抓马的是明与师,他又平白付了两间房的钱。
……这不是重点。
顾思君还没开启新地图,怎么可能像前天一样在房间里待一个下午,然后等到傍晚阿骨上门送茶,他决定主动探索、主动出击。
“你这……鸡哪买的?”
循序渐进,是打探敌情的办法之一。
“太凶了,刚才在外面把我朋友吓得不轻。”
从外部入手,再打他个措手不及。
“肉质应该很好叭?”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嘴馋。
兴致盎然地扯了几句话后,觉得时机成熟了,顾思君假装对受降城的风俗感到好奇,问他:“……那会我看见有押着犯人游街的,他这是犯了什么事?”
阿骨还真和他聊上了,一拍大腿,“哦!她啊?这事虽不痛不痛的,但也是个大问题!”
顾思君正嗑着瓜子,无比期待下文:“什么什么?”
“其实我回来的时候也撞见了,准备跟老骆说来着………”
“嗯嗯!”顾思君连连点头,八卦是每一个人的天性,误打误撞还能听到阿骨的后续,他更好奇了。
“她就是一怪人,平时不守规矩就算了,还到处宣扬自家小妹福薄命短。其实本该轮到她的,但她长得不像姑娘,面相上英气太重不符合规矩,所以就是她小妹了……”
“不像姑娘?”顾思君停下嗑瓜子的动作,分明这句话里有很多重点,他偏偏只注意到了性别,“什么意思?那犯人竟不是男人?”
他也远远瞧过一眼的,犯人全身包着黑斗篷缩在角落,因此身形不太明显,仅仅露出一张极有英气的脸,现在告诉他那是个姑娘?
阿骨摇头,“不是,从姝不是男人,却比男人还……俊秀。”
他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思君怎么感觉此刻的阿骨有点嫉妒呢?
“从姝不行,便是小妹从娣。福薄命短?这是在咒所有人呢……”
他的话让顾思君一下就联想起秋天香说的献祭台,那犯人哪里不行?作为祭品不行啊。
“所以她妹妹……是有什么身份吗?”
顾思君还不确定,只能委婉地问。
阿骨想了想,若无其事地摊手,“没什么身份啊,就是长得很漂亮。”
顾思君:“…………”
看来不是昨晚秋天香和司中看到的受害者,他放心了一些,又兴致重燃地询问道:“什么叫做‘本该轮到她’?你们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阿骨低低地笑了几声,焦灼的热风好像阴凉了几分,他说:“百年习俗,不能断。”
顾思君纯属当这破小孩在故弄玄虚,既然不想说,那怎么问都是没用的。他皱了皱眉,决定点到为止,问了最后一个大胆的问题:“城里人为什么不肯露脸?”
阿骨微微扬起下巴,看向大厅里的人,含笑道:“因为长得丑。”
看似调侃的话语,其实联系上文暗藏玄机,三天来阿骨第一次说这么多,就看顾思君能不能明白了。
闲聊到此结束,顾思君还在琢磨少年的意思,他就被老骆以照顾客人的名义喊走了。
依旧没什么头绪,难不成真要等到晚上去献祭台一探究竟?顾思君不愿意浪费今天,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城南帝君庙,应该很久没人打扫了。”
顾思君抬起脑袋,他只能看到老骆厚实的后背,忙着擦拭茶壶没有转身,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