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本该寂静的客栈真如阿骨说的不安宁，有人穿过走廊，脚步声窸窸窣窣，又哪里像踩在木板上清脆，如果在此刻拉开门，定能看见外面全是穿着黑斗篷的人。
只是帐中正欢，温香艳玉神清绝，哪能去管别的事。
顾思君不知道有谁在外面，他只知道沈无恙在他里面。
好不容易停歇下来，走廊却没了动静。
他把脑袋垂在床边慢慢匀气，经事后双眼失了清明，看什么都觉得模糊，竟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了。
似乎有东西顺着门缝流了进来，顾思君下意识动了动双腿，听见沈无恙说了句沙子，没空细想其中的含义，他嗯了一声。
累，很累。
这是顾思君目前唯一的想法。
沈无恙撑起身子，不动声色地看了他好一会，眸光有些氤氲，但意外的精神抖擞。顾思君能够感觉到，这人又行了。
直至天亮，身下的软榻被沙地替代，热风扑面而来，刺激得顾思君睁开了眼，见黄沙戈壁，大漠静穆，他认命地翻了个身子。
………行，第二次刷新了。
顾思君磨了磨牙，心里把沈无恙骂了个百八十遍。
不顾腰间酸痛，他从地上爬起，当下没有别人，不知是不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因为有昨天的经验，他果然看见了受降城的影子。
独自往那方向走了一会，终于和剩下的人碰了面，彼此边走边对视，各人的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明与师破口大骂，骂上个八百来回不带重复的，贵人眼底明显有两道黑印，他说他都熬夜了，怎么还能睡着。
顾思君已经听得麻了，“你什么时候睡的？”
明与师道：“我他妈一直撑到天亮，按理说已经过了一天，应该没事啊。”
顾思君摇摇头，他差不多，也算熬了个通宵吧。
秋天香却奇：“昨晚走廊楞大的动静你们没听见？”
在场除了司中，其余三人竟都露出心虚的表情。明与师哈欠不停，他是听到了声音不错，但他觉得自己一个文神，梦魂又不能联系，贸然开门可能会出事，就干脆等其他人行动了再去。他熬了一整晚，也没听见小伙伴喊他，看来是没有出门。他想，大家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明与师赶紧把锅抛了出去：“那你俩为什么不出门啊？我就等着你们几个喊我的。”
本来明与师自个也是没理，但他刚好踩中了事，这一问下来，顾思君眼神闪躲，沈无恙握拳沉思，两个人都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这不是没商量好嘛……咳，你看梦魂失灵，叫不了人，真是个大问题。”
明与师张嘴，对顾思君漏洞百出的说辞表示无语：“可是天龄，你们住同一间房。”
“…………”顾思君瞎扯不下去了，他到现在腰还疼着，所以狠狠瞪了沈无恙一眼。
沈无恙望着天，让人难以反驳地道：“我很内向，出门在外只敢用梦魂和别人交流。”
明与师：“…………”
他，好像是认真的。
秋天香走在几人中间，听他们半开玩笑半真话的，表情复杂地看了一圈，“照你们这么说，所以昨晚就我出去了？”
讲个笑话，三个男人加起来胆子还没她大。
司中缓缓举起手，秋天香叉腰的时候，才低头把话补齐了：“哦，还有延寿。”
秋天香一想到昨晚就头皮发麻，客栈除了他们几乎全员出动，她带着司中一路跟上，亲眼目睹这里的人是如何用锥子一寸一寸把人的骨头敲碎的，就算知道受降城会不断重复同一天，那人也不算真正的死亡，但还是感觉无比反胃。
这让司中想起了鬼节傩戏，他们的行为在傩戏上有过类似的表演，叫做献祭。
牺牲全部物品向神明祈愿或忏悔，可是怎么看，受降城的献祭更像是后者。
哪有用活人当祭品的呢？
沈无恙收回思绪，俊朗的眉目变得严肃，问道：“除了这个，你们还有看见其他东西吗？”
秋天香回忆了一番，她说广场上有很多人，连献祭台都备好了，唯独省去了去骨留皮的过程，她和司中不敢看完就跑回来了。
其实沈无恙是想问她有没有看见沙子，客栈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涌进这东西，刚要开口时，明与师以手握拳放在嘴边，状似不经意间提了一嘴：“内向。”
沈无恙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破功，丢下一句“我已经改了”才继续问秋天香的。
明知他说得不是真的，可接话接得这般流畅，偏偏人又极其正经，想要反驳都找不出理由，现在该换明与师破功了。
“沙子？有的有的！你不说我都忘了……哎呀！”秋天香咬着牙捶了一道手心，后来她和司中赶回去的时候，客栈差点被风沙湮没，不止客栈，周边比较矮的建筑都没了影，再后来，他俩就出现在城外了。
也多亏了喜娘人小胆大，要是昨晚连她都没有出门，他们就又浪费了一天。
秋天香和司中的所见所闻拼凑出了一点线索，也许受降城并不会一直这样，不，该是说他们不能拖下去，到点刷新的规则总有时间限制，就如她说的，所有东西将被黄沙彻底淹没。
到了那时，他们能不能离开都是个问题了。
明与师摸着额头叹息，“难怪梦魂在这里没用，我看不是因为帝君渡劫，而是受降城压根就不存在吧。”
可是他的卦象，为何要指向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