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家庄时天还没亮，顾思君已经完全没力气再动了，更别说阿絮还背了他一路，两人一股脑摔在床上，直到很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那把伞被阿絮扔到角落，身上的寒意还没来得及驱散，其实不太舒服。
……不管了。
顾思君埋在床上装死，庆幸自己没把法宝带去，又后悔应该在那时就杀了灾湖。有些事细想起来才觉得不对，比如灾湖是怎么知道法宝在他这的。
转移法宝本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确信其他人没有遇害，灾湖就直接找上他了。
除了告密，顾思君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灾湖就在十二师中间，他还记得这是周遥玉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所以他不愿回忆后来发生的一切，灾湖应该是被瑶华引走了，可他宁愿在山上等死都不想逃。
一半是神力还未恢复，另一半就是灾湖对他的影响太重，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它一靠近便觉得再也没有希望，只剩下一股必死的无力感。
他缓了很久，第一次为自己的处境感到迷茫。
如果他离开，灾湖会不会因此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他不敢去想，既然位置已经暴露，就说明无论他到哪灾湖都能找上门，与其一逃再逃，不如硬着头皮面对。
顾思君闭上眼，细细感受着体内回涌的神力，强大的灵气从丹田处涌向各个关窍，修补因渡劫受损的经脉，他的伤口再次愈合，可惜速度太慢，这种程度怎么斗得过灾湖。
阿絮全看在眼里，顾思君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觉得很神奇。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伤，他不禁叹气，真是极大的差距啊。
半晌，顾思君抓住阿絮的手，他的掌心有股暖意，将神力渡进阿絮的身子后，阿絮很快就感觉自己不疼了。
“我想我不该来这里，是我把灾湖引来的。”顾思君垂下眼眸，黑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疲态，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我做得不对。”
他没有松开手，阿絮便握紧他，“那也是我先把你求来的。”
阿絮的眼睛很干净，此刻眼里全是顾思君的身影，似乎永远不沾轻愁，能给人带来安抚。
但不是的，顾思君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走，是他贪念人间事，他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着使命，如今灾湖一来，他再也无法离开，他放不下这里的人。
明明知道一个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顾思君缺吗？不缺，可他就是舍不得。
阿絮想了很多，或许他不知道顾思君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知道顾思君在害怕什么。
谁又知道自己的每个选择就是正确的，就算是周遥玉也看不破未来的命运，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出不会后悔的决定。
“我会保护你。”根本不用顾思君考虑，他几乎脱口而出。
——很多选择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决定的。
“好。”
——抓住它，仿佛灵光一现，想也不想地就去做了。最后回过头来，赫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从此变了个模样。
顾思君吸了吸鼻子，在阿絮面前哭过一次就够了，再红眼可就不礼貌了。
“来了这么久，我还没给你说过我以前的事……”
就是憋得难受，听起来语气有点委屈。
这让阿絮又想起了顾思君在山上哭鼻子的画面，不禁偏头失笑，“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马上就要永别了。”
“不是！”顾思君瞪了他一眼，“不会永别的。”
他重新躺好，“我只是……难道少爷你就不想多了解了解我吗？”
阿絮反问：“我还不够了解你？”
那沈家少爷可真有话要说了，一条一条列举出来：“鸭不吃，牛不吃，姜蒜葱三样一点不沾，就爱吃鱼和鸡腿，清蒸的不喜欢，一定要红烧和爆炒，想吃辣偏偏人又菜……”
顾思君打断他，“我哪有？你别乱说行不行？”
“你没有？”阿絮反复确认，“吃了辣嘴里斯哈的不是你？”
顾思君：“…………”
原来少爷不止嘴碎，还很欠揍。
阿絮看他吃瘪，心情莫名大好，更是把这一年的抱怨全给道明白了：“每回喊你起床，怨气比鬼都重，要是不喊你能在床上瘫一整天，我喝完三杯茶才敢进门，三杯。”
“我知道你想看打铁花，但你能不能别站那么近，人家是伙计，你是小火伴。”
顾思君：“……………”
他想起来那一次了，确实是被匠人火树银花的场面震撼到，不受控制地越走越近，差点炭烤狐狸。
但是，小火伴是什么鬼？
阿絮瞥了他一眼，继续说着：“最怕腿多的和没腿的，看见虫子能窜上天。闹腾一点还好，要是安静下来，那肯定在偷偷干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