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思君并不明说,关上房门阻隔了外面的一切,随即笑脸盈盈地看向心有余悸的阿絮。见他冷汗打湿了额间的碎发,像从水里爬出来似的,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待他好受了些,顾思君也正好倒完水,朝他递过去。
“你…你听到了吗?”阿絮干巴巴地问。
“什么?”
顾思君扬眉,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招真是被他玩透了,阿絮觉得诧异,他可是神官,怎么可能不知道刚才的动静?
“你是指你在外面一直跑的……”顾思君指指门外。
“不,不是。”阿絮急忙否认,忽的想起什么,只往脚下看去,“对了,我的影子!”
可现在又能看出什么来呢?顾思君收回视线,端着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
见他如此态度,阿絮仿佛泄了气,“……连你都听不到?”
顾思君歪头,“这话说的,我该听到什么,又有什么是我都听不到的。”
奇怪,为什么连他都没有察觉。
阿絮一时无言,顾思君没有理由要骗他,但他也无法忽视所有,包括奇怪的咒语和铃铛声,阿絮这才想起来,求证一般说着自己就是撞见了。
“这里可是帝君庙,谁有胆子敢来啊?”顾思君用手指搅着发带,慢悠悠走到床边,忽的想起越川那几个鬼朋友,貌似也不太可能,不过他能确信是越川引来的。
“我知道啊!”阿絮跟在他身后,因为人不理会,神色便愈发急躁,“可我就是遇上了!”
“天黑看错也正常。”
“才不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顾思君掀开被子的动作一滞, “你肯定听错了。”
“不可能!”阿絮赶紧把咒语念了一遍,原本听得就很糊涂,所以念起来时磕磕绊绊的,竟也对了七八分。
顾思君只摇摇头,心道记性好真不是好事。
本可以直接让阿絮失忆的,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但要被他念叨一晚上,顾思君也十分不愿。
“睡吧。”
“啊?”
“我说睡觉。”
“………”
怎么,阿絮都没发火呢,他倒先不爽了。
顾思君一边整理床铺,一边用阿絮能够听到的声音说:“有些东西,眼不见为净。这句话在哪都适用。”
其实还有句话顾思君没有说,如果阿絮足够聪明,应当明白他的意思。
天生阴阳眼的人不会四处招摇自己能够“看见”,反而觉得世界就长这个样子。
即便是法力无边的神官,也会有东西跟着。
好则东荒护法、南楚祭司,至于那些坏的,顾思君却拿不准。帝君庙里的杜爷爷就很清楚,所以他从来都不说,谨遵天机不可泄露之言,也平安了一辈子。
再比如顾思君的信徒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魔高一丈,他不至于求助神官。
想到这里,顾思君忍不住往角落瞥去,地板和墙缝已经黑了一块,其中阴森森的逄魉正垂着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从鼓摊被烧的那一刻起,它就一直跟着了。
不过重来一次,大概顾思君还是会选择烧光这家伙的鼓吧。
“……你看我做什么?”阿絮见他目不斜视,便胡乱抹了把额上的碎发。
“没什么。”收回目光后又问:“距鬼节还有几天?”
阿絮答:“一天。”
“一天。”顾思君连连点头,板着脸若有所思。阿絮等了半天不见他有后文,烦躁得揉了揉头发,“算了。”
他一溜烟钻进顾思君掀开的被窝里,愤愤嘀咕道:“什么话都不跟我说,我不喜欢你们这些老爷。”
“什么?少爷你说什么?”顾思君正把手举在耳边,挥起手臂往他屁股上来了一拳,“当着我面说坏话,真有你的啊。”
“烦死了,你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一旦有人开头,两人当即大闹了一场,哪还有刚才的忧虑,是以顾思君占了上风,轻轻一推就是三米远,气得阿絮咬住他不放,竟是分不出个伯仲来。
所谓你来我往才算敬意,而且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十足的有经验。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把阿絮推进河里的事,冻得小朋友命都丢了半条,可惜还没笑多久,就被阿絮反手摁进了泔水桶。
他偷偷撤走了墙边的梯子,害得阿絮怎么都下不来,遭到二叔一通大骂;
后来阿絮拿着斧子砍了院里最高的一棵树,非说没看见在上面睡觉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