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临时抱佛脚,学业求文曲,钱财求司禄,这拜的全都是实事。
顾思君学着信徒的样子,抽出三根香敬南楚帝君,杜爷爷只在一旁看着,等庙里人少了些,他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第一次看见神官显灵。”
“哦?”顾思君放下香炷,直言不讳,“那你以前请神上身都是骗人的了?”
杜爷爷竟也不生气,连连摆手,“不一样,不一样,你愿意留在这,是我第一次见。”
顾思君重新将香炷举过头顶,老人家经历了太多,便滋生出一种慈悲之心,他不喜不怒,当下甚至能平静地和神迹对话。
他总觉得这是天意,或许死期将至,太微垣派人来接他了也说不定。
顾思君突然问:“你见过多少神迹?”
“次数太多,记不清啦。”杜爷爷目光慈祥,脸上的皱纹和白须都表示着他已经不再年轻,一晃而过,竟过去了这么多年。
“我等拜神从不拜无用之神,窗外刮的风也好,天上打的雷下的雨也好,都是神迹啊。”
他虔诚地守着帝君庙,始终如一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三界万物有灵,八百万诸神,说是迷信,却也不迷信。
因为人总要有个信仰,得看自己真正信奉什么,拜神时带着功利性,与神做一场交易,要是信仰破灭,那比谁都想把神给推了。
顾思君上前插好香,再抹净指尖上的香灰,这敬神的事也就翻篇了。
“你说得都太远,近在眼前的神却看不见。”顾思君双手合十,闭着眼道了这么一句。
杜爷爷抬起头,浑浊的双眼似乎亮了起来,“您是说……”
“阿絮。”
顾思君默念南楚帝君的求神语,祈求帝君保佑他一生平安。
杜爷爷赶紧点头附和“是是!我也觉得,那孩子能成!”
但具体是成什么,顾思君没有点明。杜爷爷转头看向高台上的帝君,老人家牙齿缺损的嘴巴嗫嚅着,在颤抖中发出呢喃声,可惜吐字不清,一时难以分辨。
他在感慨,在激动,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就连顾思君何时走的他也没有察觉,杜爷爷捡起落在地上的苹果,为帝君重新摆好供品。当信徒散去后,偌大的神庙里只剩他一人,他做了一辈子的庙祝,以前什么样,也只有那高台上的神仙知道了。
庙里灯火摇曳,杜爷爷佝偻着身子跪在蒲团上,面前是他守了大半辈子的帝君,沉寂过后,忽的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想说的话有很多,但到嘴边还是变成一句:“老爷啊,我老了。”
……
顾思君从应星台下来,突然发觉自己没地方可去,余晖已经散尽,夜风也有点燥人,他百无聊赖地逛着,看见什么新奇玩意儿就停留一会,然后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知道自己颓废个什么劲,还是说鬼节真的会冲撞他,明明顾思君出门都带斗笠的。
他下意识探向胸前的福袋,确认法宝们还在,他想了想,保险起见,回去比较安全。
“公子要不要买我家的鼓?”摊后的商贩朝他吆喝了一声,“看看吧,都是上好的宝贝呢。”
“不用。”顾思君瞧也不瞧地,直接拒绝。
商贩的脸色晦暗不明,却在顾思君回答他的瞬间笑了。
等等,鼓?
顾思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临近鬼节或多或少都会撞上一些事,拦路的鬼叫做逄魉,据传本身为一庞姓的卖鼓商人,其祖传的手艺让鼓声空灵且轻巧,完全不像普通鼓该有的声音。但人总是喜新厌旧的,商人后来卖不出他家的鼓了,就日夜守着那鼓摊直到死,见人路过便喊,十分麻烦。
要不要鼓另当别论,主要是顾思君刚刚回了人家。
逄魉不害人,但它会缠人很久很久,甚至一辈子都有可能。
顾思君就看着逄魉边拍鼓边问他:“为什么不要啊?你听听,多好听,快买一个吧!”
“…………”
“什么款式都有!你就看看呗,买二送一,多划算!”
“…………”
逄魉在后面追着他推销,还没办法说不要。
可是哪个人敢接鬼的东西啊,真他妈晦气。
于是顾思君加快脚步,“我姓顾,你卖鼓,我觉得有被冒犯到。”
逄魉也加快速度,“我可以为你改名啊!说吧,你想它叫什么?”
“你自找的。”顾思君瞪了它一眼。
还不等逄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它身后的鼓摊没来由地自燃,大火在一瞬间烧尽了全部的鼓,逄魉脸都白了。
顾思君的手里还篡着一团未熄灭的火球,照亮了脸上的红纹,“如何?我看你现在怎么卖。”
越川的神力让他脾气变得暴躁,满脸写着不耐烦和不好惹,要是控制不住,烧光整条街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