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大半时间都在梳香院，府中事所知并不多，她是最像她家主子的人，平日里跟个隐形人似的。却因性格软弱好欺，时常被一些下人派去干不讨好的活儿，比如跟灶上传话，去二门上跑腿，吃得差长得也不显个儿，像个九岁小孩似的不惹人注意，倒是让她听到不少私隐。
怯懦之人大多敏感早慧，今日三娘子已经把话说开，又被迫经了人事，身为下人的她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林止听完，问道：“你是说，金大和每月给祖母送檀香的薛姑子有首尾？”
“是。”花蕊回道：“据说金大以前在慈安观附近的林府庄子上负责养羊，也就是四太太近郊的陪嫁庄子，薛姑子就是慈安观的。”
又是何氏那摘桑葚的庄子，林止问：“这事府里有谁知道？”
花蕊回忆了一下，摇头：“不知道吧？我见他二人每次相遇都作不识的。”要不是有次去二门路过假山时，亲眼看见金大捉住薛姑子的脚抚摸，她也不知。
“薛姑子每月初三来府里吧？”
“是的，不是三初就是初二或初四，只会是在这三日。可是今日都是初五了，这月薛姑子好像没有进府。”
林止闻言不由担心薛姑子是不是也已经没了，想了想，问道：“你有无办法把这个消息让岑妈妈知晓？”
这有点为难花蕊了，但是她却答应试一试。林止就知道，从今天起，她也决定改变了。笑道：“我只是随便一说，这事我来办就行。”
下午林止去见了祖母，老太太这几日杀多了人，整天都坐在小佛堂念经，听闻三娘子求见，没让她等多久就出来了。
林止闻着老太太一身檀香味，心下五味杂陈，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尽管老太太待原身好是事出有因，但若是没有她，原身在这深宅里日子只会更艰难。
“出来走走也好。”林老太君握住孙女的手，不等她问就主动说道：“放心，祖母一定替你找到那害你的黑肝烂肺。”
“祖母。”林止睁着揉红的眼低声道：“祖母不怪孙女，也不像父亲那样认定是意外，孙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好孩子。”老太太轻轻拍打孙女的手。
林止道：“祖母，金大还没找到吗？孙女突然想起一事，那日……”她表情痛苦，令人不忍，强撑着说道：“金大怀里掉出支金簪，兰心瞧见了，孙女也瞧见了，兰心还替他遮掩。我觉得奇怪，那不像他买得起的东西，也不知他要送给谁，兰心又为什么要那样做？昨日突然想起，金大曾说过要去慈安观，不知这些对祖母寻找他有无用处。”
林老太太自然不会怀疑三娘子话中的真假，当真沉思起来。这话无疑是坐实了兰心叛主，金大有问题。
既然被处死的兰心有问题，她又时常去玲珑院，那么二娘子身边的兰乐就可能也有问题，二人都是家生子，还是堂姐妹。
林老太君直起身子，脸冷了下来：看来祸患极有可能真出在府上。
这事做得太过明显，出事的还是她挂在嘴上的孙女，虽说一开始有借故敲打立威的想法，但本心里是不愿接受这个结果的。不过话说回来，在府上也比在外面好，好歹能处理。
三娘子出事老太太有替孙女难过，实则心里也跟二儿子一样，不认为这一定就是坏事，林止显然担不起林家跟王府的利益博弈。只是怎么处置祸害息事宁人，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
林止见祖母搓着手指不言，乖乖儿低头喝茶，她没别的想法，就如当面跟周氏把其心底的秘密掀开一样，一心只想把林府的水搅浑。
凶手她会找，原身死得太冤。别的事也想做，要不然活着没什么意思。
且让老太太查着吧，林止满意地告退。
林止一走，林宝儿就从暖阁里打着呵欠出来了，问道：“刚刚谁来了？”
“还能是谁，三娘子。”林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只有三娘子会在下午来馨苑，其他三个，不是学管家，就是做学问，剩下的那个，忙着打算盘。
林宝儿诧异：“她这就可以出门啦？母亲也不嫌晦气。”
“晦气？那是你的亲侄女儿！再是晦气，也比你这寡居在家看上别人夫君的姑姑好。”
“母亲！”林宝儿羞恼，“哪有您这样说自己亲女儿的，明明是他纠缠的我。”
“苍蝇还能叮无缝的蛋？”
林宝儿见这话是没法聊了，赌气又要出门。
“站住！”
林宝儿跺脚：“母亲您又想怎样挖苦女儿！明明是您跟二哥的错，让我嫁了个命不长的，现在又来要求女儿做贞洁烈女，合着好人都让你们做了，我活该一辈子伶仃不成？”
这话给老太太的嘴成功堵住了，良久，她叹了口气，“谁要骂你？我只是想问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跟他乱裹着？”
“自然不是！”林宝儿委屈，横竖自己在母亲口中就没半个好词，是她想裹吗，还不是宏郎那丑妻命大，来周都路上没掉下崖，特制的毒药没毒死，最后只得买江湖杀手才成功。人刚死不久，总得给宏郎做做样子的时间。
“你说来听听，怎么个不是法？”
林宝儿便道，周都人都不知何健宏的妻儿来了，他把人送回乡和离后就来林府提亲。已经走了小半月，这事年底就有说法。
林老太君冷着眼，直道古人有云，薄情多是读书人，这种得势就抛妻弃子的男人，你竟然也敢要。
林宝儿气得心哽，“母亲啊，他儿子不是在咱府里好好儿的进学吗，哪里就弃了？宏郎也是没办法，身负大才，偏偏出身不济，只得委屈娶了里正家的丑女。你是没瞧见那女人，王妃不是总愁不得纤腰吗，若是让她成日对着那女人，保管滴米难尽，掌上起舞也使得。”
林老太太可不听这些，嘲讽道：“滴米难尽不也跟人家生了三个孩子，怎不见他饿死？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这孽障多谈，这回可是你自个儿选的人，是苦是甜自个儿受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