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前方将要进入我国领空,国航带你们回家。”
机舱内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惊醒了这些天一直浑浑噩噩的姚禹梦。
看着动态航图上的小飞机一点一点地往广州靠拢,失魂落魄了好几天的她好像终于又有了一丝人气儿。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飞机终于顺利降落白云机场。
和去的时候做好万全准备,大大小小拖着好几个行李箱不同,姚禹梦只带了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就匆忙踏上了回国的旅途。
拒绝了靳宇的帮忙,她身心俱疲地拉着箱子走出了到达口。
在翘首以盼等待亲人的欢迎人群中,站着她的爸爸妈妈和她最好的朋友苏若冰。
知道姚禹梦喜欢满天星和绣球花,妈妈抱着一束蓝色的三河千鸟准备第一时间送给她。
然而在看到她的宝贝猪猪的一时间,她就被姚禹梦苍白的脸色和倦怠的神情吓了一跳,转身把巨大的花束往孩儿他爸手里一塞,忙不迭地奔到心心念念的女儿身边,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
“妈妈的小猪猪怎么瘦成这样了?那边那么乱,吓坏了吧?回来好,回来好,你不知道这几天我们有多担心你,连你爸爸都担心到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
“妈妈……”暌违一年多,她终于又一次投入妈妈温暖的怀抱,鼻尖充盈着再熟悉不过的妈妈的味道,感受到妈妈微微有些粗糙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这几天被她刻意屏蔽的场景一下子又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紧紧环住妈妈的腰,把脸埋在妈妈肩窝,“哇”的一声,像个受尽磨难和煎熬的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个阵势,把后面匆匆赶来的爸爸和苏若冰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明珠?你这是在非洲遇到什么事了?”从没见过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姚爸爸着急得不得了,赶忙也从母女俩的身侧张开双臂,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连一旁的苏若冰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一直不停地在抹眼泪。
姚妈妈却是什么也没问,只是依旧一下一下不停地抚摸着姚禹梦后脑勺,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想哭就哭吧,有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陪着你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如同三峡大坝泄洪似的喷涌而出的泪水,带着怎么哭也释放不完的委屈,对着爸爸妈妈哽咽地说道:“爸爸,妈妈,我,我的路路通,丢了……”
姚爸爸以为她这是在回答刚刚问她的那个问题,长出了一口气,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就因为这个啊?没事,没事,丢了就丢了吧,丢了爸爸在给你找一个新的好不好?”
这一句不说还好,说了反而触动了姚禹梦憋在心里的那些难以言说的心事,她深呼吸两下,恨自己软弱还放不下的眼泪最终还是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要,爸爸,我不要新的,那个旧的陪了我那么多年,我就要那个!别的再好也不是那一个了!我不要新的……”
姚爸爸眉头一皱正想要说什么,被姚妈妈使了个眼色,又把嘴边的话憋回去了。
“猪猪,你看冰冰还在旁边看着你呢,我们先不哭了,回家再说好不好啊?”姚妈妈温柔地开口,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听到妈妈说起冰冰,姚禹梦尽管哭得憋气,也还是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来:“冰冰!”
她从爸爸妈妈的怀抱里走了出来,紧紧拥抱了站在一旁哭到双眼红肿的苏若冰,也终于暂时停止了犹如台风天的暴雨一般迅疾的哭泣。
姚禹梦哭了多久,赵寅磊就站在机场到达大厅的角落里看了多久。
怕被她发现,他甚至拿出了隐蔽潜伏的看家本事。
事实上他这种画蛇添足的行为纯属多虑,以姚禹梦当前的精神状态,哪怕他就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恐怕她也会认为他是一道幻影从而对他视而不见。
看到她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子扑在父母怀里哭得不能自己,赵寅磊揪心自责的同时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天她绝望地说了谢谢又决绝地转身离去,他怕她伤心愤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一直尽可能地远远跟着她。
她有限地出现在公共空间的那些时间里,他都偷偷地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暗中注视着她,为此甚至差一点又发起了高烧。
前几天她那种强装正常的样子和致远的未婚妻在患上抑郁症之前的表现一模一样,他看得心惊胆战,恨不得自己能改头换面乔装打扮变成心理医生亲自去安慰,去开解。
可是他没有这个本事。
没有谁比他更知道,做了那么斩尽杀绝的事情之后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对于她而言无异于往心窝里捅刀,往伤口上撒盐。
他相信只要还能对着最亲近的人发泄出这些堵在心里的强烈情绪,那她一定能够在亲友的关爱之下从阴影里快速康复,重新变回那个他记忆中乐观开朗的小女孩儿。
靳宇说她像行尸走肉,他又何尝不是?
只有在能亲眼看见她的短暂时光里,他才能从肝肠寸断的疼痛中找出自己还活着的证据。
从今以后,连这种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姚禹梦一回来就大病了一场。
病症倒是不复杂,就是不明原因持续低烧。
因为她刚才从非洲回来,主治医生处理得格外谨慎,能做的大大小小的检查全部做了一通,最后才确诊为eb病毒感染。
成年人感染这种病毒多是因为免疫力下降,目前而言没有针对eb病毒的直接抗病毒或者是杀伤病毒的治疗方法。所以就eb病毒感染本身来说,尚没有什么一针见血的治疗方案,只能是对症治疗,时不时的化验一下肝功能就好。
姚禹梦吃了退烧药回家静养,在妈妈的细心饲养下,总算渐渐恢复了一点圆润可爱的猪猪模样。
这天姚妈妈看她心情还算好,仔细斟酌之下,还是决定和她聊聊。
“猪猪,你在非洲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妈妈不知道的事情?”
把一盘水果放在她的床头,妈妈坐在床边帮她理了理为了去非洲专门剪短的长发。
一年过去,短发又长长了一些,但和从前及腰的长度相比,还是短了不少。
“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非洲的战事虽然凶险,但还没有超过你的承受范围。回来那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歇斯底里,好像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哭尽了。”
“可不可以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坚强乐观的女儿哭成这样?”
姚禹梦坐起身来,爬到妈妈身边,把头枕在妈妈的腿上,就像小时候难得有机会听妈妈亲自讲睡前故事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