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仪式搞得庄严又隆重。
向国旗宣誓的时候,她心神激荡到紧紧攥成拳的右手都在微微颤抖。
亲爱的外婆,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你最疼爱的小孙女,今天终于也能光荣地披上带有国旗的白甲,奔赴远方,为国争光了。
你在天有灵,一定也会为她骄傲吧。
“不畏艰苦,甘于奉献,救死扶伤,大爱无疆。”
姚禹梦在心里默念着前辈们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援外医疗精神坐在大巴车上。
靳宇知道她有晕车的毛病,特意给她留了前排靠窗的位置。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热闹有序的街景,带着激情褪去忽而涌上心头的不舍,贪婪地用眼睛记录着这盛世的繁华。
援非医疗队一去就是两年,即将到来的长久分别让窗外她司空见惯的景象都变得弥足珍贵。
车厢里也是一片寂静,连平时最乐观开朗爱说爱笑的靳宇都默不作声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去国离家的离愁别绪在到达机场和送行的家人告别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年龄尚小的稚童懵懵懂懂,尚不明白什么是援外,只因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就不安地嚎啕大哭起来,听得人肝肠寸断。
年龄大的孩子已然能够明白父母事业的伟大,奉献的光荣,但终究是孩子心性,耐不住和至亲至爱的长久分离,在家不知道偷偷哭过多少次之后,还是忍不住伤心,哭得泪如雨下。
作为妻子的成年人倒不似孩童率性童真,可惜用尽全力也未能阻止泪水前仆后继地蓄满眼眶,又扑簌簌滚落脸颊。
男同胞大多秉持着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故作轻松和镇定,却也在此时红了眼圈,在紧紧拥抱的时候背过爱人悄悄擦掉眼角的泪痕。
姚禹梦的父亲大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如往常工作繁忙难以抽身,只好拜托姚禹梦最好的朋友苏若冰陪着姚妈妈来机场送行。
三个女人一见面就抱成一团,听到妈妈隐隐的啜泣声和好友带着哭腔的嘱托,姚禹梦也没能幸免,默默地留着眼泪,直到满眼通红。
登机前的最后时刻很快来临,姚妈妈隔着衣服抚摸着女儿的胸口,再三确认她带着那颗从小到大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和田玉路路通。
这是当年姚禹梦支援新疆的爸爸得知妻子怀孕,第一时间找人在当地定制的。
不大的玉珠光润圆融,象征着全家人的祝福,还带着一点心诚则灵的保佑。
姚禹梦看着同为医生、讲了一辈子科学的母亲开始向超自然力量寻求安慰,心里涌上止不住的酸涩和愧疚。
儿行千里母担忧,表现得最支持她援非的母亲身上担着的,除了身为医生的博济之心外,还压着如大海一般深沉的母爱。
姚禹梦用力地抱了抱母亲,又抱了抱,不舍地亲吻了她略显凹陷的面颊。
这段时间,她消瘦了不少。
姚禹梦悄悄拜托苏若冰替自己看顾母亲,看到好友重重地点着头,心下略有了一丝宽慰。
她潦草地抹了一把脸,伸手捧住母亲的脸,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之后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绽放出一个最灿烂的微笑,和亲友告别,踏上了飞往玛喀提的航班。
飞机完成滑行后正常起飞,姚禹梦在超重的不适中紧紧闭上眼睛,死死握住扶手。
当飞机上升到适航高度开始巡航,姚禹梦睁开眼,看着滚滚云层中光芒四射的太阳,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他。
赵寅磊。
那天他带着一丝微笑离开了教室,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姚禹梦第一时间探秘了他的微信朋友圈,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却在点开他的头像仔细观察的时候获得了一点隐秘的快乐。
皎洁的满月高挂天空,黑黢黢影幢幢的松树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在清俊的月光笼罩下,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月下松林。
也许他和我一样,也喜欢看月亮,姚禹梦想。
她乐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
翻过身来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她看着月亮想的人是他,那他呢?是不是也有一个人,让他牵肠挂肚,摧肝断肠地想呢?
想到这,她第一次对那些错失的过往岁月产生了怨念。
悟往事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她一向是个乐观自信的丫头,秉持着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原则,她给自己放了一段海浪声的白噪音,抱着小熊玩偶沉沉地睡了过去。
无论是援外医疗还是维和任务,出发前都有很多琐碎的准备工作。
姚禹梦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早把午夜时分敏感多虑的自己抛诸脑后。
临近出发,她忙到焦头烂额,只是从忙里偷闲的肖海洋那里辗转得知他们已经先于医疗队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