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一半，关晞过来探班，送了两杯喜茶。
她对周亦行说：“喜茶，芝芝多肉青提，少糖，加红柚粒，没错吧？”
周亦行欢呼一声，抱住关晞：“晞姐！你还记得我的口味！我爱你！”
关晞把另一杯拿给站在旁边抿嘴笑的陈家娴：“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自作主张给你点了芋泥牛乳，热的。你试试？”
陈家娴看到关晞递过来的奶茶。
关晞记得周亦行的口味，而自己——她从没喝过喜茶。
喜茶太贵了。
这就是阶级吗。
这一刻，陈家娴再次意识到，缺乏消费能力的自己，在商业社会里渺小得如同蜉蝣。
她算什么？她的价值有多少是自己创造的？
或者说，无论谁做关晞的下属，关晞永远是关晞，哪怕一条狗坐在关晞的门口，都能获得优秀的业绩？
如果关晞还有其他选择，她会被替代、被裁员吗？
这是20岁的陈家娴第一次喝喜茶。热的饮料流下食管，她心里烧得发紧。
……
关晞送完奶茶回办公室，和郁贲迎面撞上。
郁贲有些诧异：“你还喝奶茶？”
关晞拎了拎空袋子：“周亦行帮我们长乐坊孵化网红，我做做面子。”
郁贲“哦”了声：“这是她的本职工作，送奶茶，有这个必要吗。”
关晞说：“周亦行的老板是君子怡，不是你我。”
郁贲明白，这是亲疏有别。
关晞又说：“而且，陈家娴是素人，拍摄表现不会太好，我要请周亦行看在奶茶的份上，多些耐心。”
周亦行是负责长乐坊项目的人事，而陈家娴是长乐坊自己人，亲疏远近，各有区分。
说起陈家娴，郁贲叫住关晞：“我昨天晚上找君子怡吃饭，拿到了这次各个端口的实习生的考核材料。”
关晞问：“陈家娴的竞争对手都有谁？”
郁贲摇头：“实习生，能做出什么真正的业绩？不外乎就是态度好一点，帮忙协调组织活动。陈家娴实打实有拆迁成果和项目牵头业绩在手里，肯定是成绩最好的。”
关晞补充：“潘乔木给陈家娴匹配了招商业绩，这部分是真金白银的营收。”
郁贲点头：“这几天，我和高层吃饭的时候，会着重提一下她的营收优势。你也多和中层联络感情。”
关晞点头：“我会的。”
台前的小小实习生考核与优秀实习生评比，台后其实是各个端口、各个项目之间的暗争、刷脸和角力。
激流中，不进则退。
关晞转身离开。
郁贲沉默着注视关晞的背影，直到视线被办公室的门阻断。
……
拍摄完成以后，周亦行拉了个群，把视频资源的网盘链接发到群里。
陈家娴想到上一次的访谈中，一个观点可以被剪辑成另外一个观点。于是她私聊周亦行：“剪辑脚本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周亦行说：“我回去给你发吧。我在开会，最近的工作量过度饱和了。”
等到中午，陈家娴看到了周亦行发来的剪辑脚本。她欲言又止。
陈家娴很清楚自己从不是阳光聪明的精英。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成为精英这一条正确的道路吗？
前一天刚刚崩溃过的自己，嫉妒同龄人的自己，一心想抢夺转正机会的自己，恐惧被替代被裁员的自己——有罪吗？
一个真实的、复杂的、不完美的人——有罪吗？
周亦行说：“只有这样伟光正、没有道德瑕疵的主角，才能成为偶像，让大部分观众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