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把车仔面递给陈家娴，陈家娴递给她3张100元现金。
冷漠而麻木，用仁至义尽的价格打发人。她和傲慢的潘乔木有什么区别？
她端着面，xo酱和番茄酱都放了很多很多进去。她知道自己或许需要发泄，但她太疲倦了，疲倦到即使缺钱、即使还没有正式工作，也都不在乎了。她打了个呵欠，把面卷了一大坨塞进嘴里。极咸和极甜在嘴里爆炸，陈家娴机械地咬断，眼泪顺着脸无声地淌下来。
……
第二天一早，周亦行看陈家娴的小红书：192个粉丝。不升反降。
周亦行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点预算，请了化妆师和摄影师，给她负责的三个内部网红拍摄。
流水线作业，陈家娴排在今早。拍了几次，都过不了关。
周亦行终于出声：“陈家娴，让你说句‘老规矩老传统，我来守护’，你表情为什么如此勉强？你能不能笑一笑？！”
陈家娴肿着眼睛说：“对不起。”
暴食、崩溃、哭泣和吃太多碳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脸肿。
周亦行说：“我给你3分钟时间，你休息一下，调整好状态。”
陈家娴赶紧去茶水间里，喝了一大杯冰咖啡，拼命对着镜子拍自己的脸，然后调整自己的表情。
老规矩、老传统，她来守护吗。
她愿意守护吗？
陈家娴看着镜子里神情复杂的自己。
回去的时候，她听见摄影师在和周亦行说：“……她这么勉强，我拍不了。”
陈家娴站住脚步。
或许是昨晚刚崩溃过，此刻她的自卑又渐渐冒头。
周亦行强硬的声音传出来：“什么叫你拍不了？能不能拍，决定权在我，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吗？”
摄影师说：“这怎么拍？她打心眼里就不想念台词，你看不出来？你怎么还情绪化呢？”
周亦行依旧强硬：“是谁情绪化？这位是素人，你的责任就是引导素人！怎么引导，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我只要看到结果。你如果以后还想跟卓秀合作下去，就不要找理由挑三拣四。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调整心态，中午之前，拍摄必须完成。”
有这么一瞬间，陈家娴宁可周亦行不要维护自己，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崩溃，自暴自弃地变成床上一滩烂泥。
而现在的她却在阴暗的角落，自惭形秽。
她突然开始嫉妒周亦行。
……
欲望，是什么。
会体现为嫉妒吗。
规矩和传统，只会喜欢周亦行这样的女孩子。她又聪明又好看，好家世好学历好工作。在这个瞬间，陈家娴宁愿周亦行在背后骂自己，这样，她才有正当理由，接纳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嫉妒。
她算什么？尖锐，满身是刺，自卑又偏执，每天都因为生存而惶惶然，胃里被廉价食物塞得像块坚硬的石头，活得像只下水道里的老鼠，活得像个阴暗的吸血鬼。
陈家娴唾弃自己的丑陋。
她折回茶水间。摄影团队给她画的眼妆价值300块钱，是她八分之一月收入。
陈家娴连哭泣都得计算价格，于是双手撑着洗手池的台子，弯下腰，瞪大眼睛，让眼泪直直掉入水盆中。
过了一会，她平复心情，回去说：“我准备好了，拍吧。”
她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顺利念完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