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波起(1 / 1)

鹅卵石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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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芷兰下了马车,历经两世的她,眼神里早就没有四天前来时的单纯无暇,略显睿智的眼神里居然已经有了一点沧桑。谢芷兰下了马车连忙对清风道长道:“芷兰谢过仙长活命之恩,仙长恩情如同再造,请受小女一拜。”说着,谢芷兰就要跪下行礼。未等她屈身,清风道长手中拂尘一抖,麈尾便把她托了起来。清风道长忙道:“谢小姐有大福缘,老道可受不得你的大礼,请夫人和小姐入观叙话。”

清风观在终南山上,虽不至于人迹罕至,但是也没有多少香客,道观并不大,前面大殿供着三清,偏殿就是迎接香客的地方,后院只有三间客房,观里的道士一共不过十几人。落座之后,清风道长先说道:“谢夫人,上次你来询问二公子的姻缘,我给你卜了一卦,时至今日,卦象已变,你家二公子姻缘就在今年,如无意外,明年便会给你添个孙子,提前恭喜老夫人了。”

谢夫人听清风道长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连忙说道:“谢谢道长吉言!”

清风道长正颜说道:“请夫人屏退下人,老道有事相求!”

谢夫人屏退了下人,让家将守好客房,清风道人说道:“实不相瞒,我上次赠给芷兰小姐的宝石并非宝石,而是舍利。”

谢老夫人问道:“我只听闻佛门高僧圆寂之后会留下舍利,难道道门也有舍利么?”

清风道长说道:“那宝石在我道门已经传承几千年了,本是我道门仙人葛玄羽化飞升所留,我道门和佛门不同,要么羽化飞升,要么遭劫成灰,从来没有人能留下仙骨遗蜕,葛仙人飞升之际除了留下这一块类似佛门舍利之物,还留下一句话就是‘天尊玉碎,救世人出’的谶语,我道门传承千年不得其解。直至那日遇见芷兰小姐,这仙骨不由自主的在袋中轻颤,我才知何谓有缘人。”

谢夫人听罢问道:“清风仙长,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老身可不管你说的什么有缘无缘的,我这女儿注定是要嫁人生子的……”

清风道长忙道:“老妇人多虑了,我师兄天罡道人入宫之前曾经推演过天机,十年之后,我大周将有一场浩劫,届时必将生灵涂炭,黎民百姓十不存一,我道门也算是在劫难逃。师兄思索数年都无破解之道,三日前天尊玉碎,我便有所感应,卜了一卦,转机就在令爱身上。”

“道长说的太大,老身不懂,老身只希望我儿幸福安康,并不想她做那什么救世之人,今日前来,是为了感激三清老爷,请道长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拜过三清还要回府,再晚就只能在路上过夜了。”说着谢夫人就要拉芷兰起来。谢芷兰此时却是稳如泰山,拉住谢夫人的手说道“娘,不妨听听仙长把话说完。”

谢夫人又只得坐了下来说道:“天罡道人竟是你的师兄,实在是失敬了,天罡道人甚得陛下信任,让他做了钦天监监正,这些年皇族祭祀,陛下祭天从无差错,也算是得道的高人了。只是我儿年幼,能得平安过一生已是做父母的最大的祈求了,实在是不希望她和国家大事产生什么干系,还望仙长恕罪。”

清风道长说道:“老夫人言重了,天道因果,凡人怎么能勘破,又怎么能改变,实不相瞒,以我道门传承几千年的紫微星数来算,芷兰小姐活不过双十之数,而老夫人你也难过花甲,如果这些你都可以接受,令郎谢君尧活不过这个夏天你能接受么?”

谢芷兰手中的茶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不由得打了个颤,暮春的天气里背后竟然感觉阴森起来。“请问仙长,我二哥现在命数如何?”

清风道长看着因错愕合不上嘴的谢夫人说道:“老道我才疏学浅,可能算的并不准确,现在你二哥的命数已经算不出了,或许你们回京之后可以请我师兄帮忙算算看。届时,你只需告诉他,天尊玉石与令爱有缘,并在在令爱身上碎了,他自然会出手的。”

谢夫人逃也似的拉谢芷兰出了清风观,出来之后就对她说:“你不要听那老道胡说八道,什么大周的浩劫,和我们女人有什么关系,娘只盼过两年给你找个好郎君,天下大事那是男人的事,当今圣天子临朝,那会有什么浩劫,赶紧回家!”

长安城南四十余里有一个村子叫卧牛村,因村后有一矮山形如卧牛得名,村子里人口并不多,只有一百来户。卧牛村原是关西韦氏的庄子,庄户都是韦氏的佃户,现今韦氏的族长是关西侯韦平章,韦平章有嫡子二人,长子名叫韦冠桦现任正四品忠武将军,负责守卫太上皇周渊的福寿宫,次子名叫韦冠捷,韦冠捷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现今还没有任事。这个时代都是嫡长子继承制,家里的荣耀一般都是长子继承,这韦氏老二没有继承权早就躺平了,又生在富贵之家从小养成了一副跋扈任性的性子,虽已大婚却还是到处拈花惹草。昨日听庄主说村里胡老汉家新娶了个儿媳妇,颇有姿色,韦冠捷便心急火燎的奔来了。

长平镇,紧邻卧牛村,这个镇是长安和终南山之间的唯一的镇子,终南山多有寻仙问道的隐士,当然也少不了豪门大族修建的避暑庄园,因此作为长安城和终南山之间唯一的集镇,长平镇还算繁华,客栈酒肆都有,甚至还有两家饭庄。谢夫人这一行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才从清风观上赶到这儿,谢夫人虽说嘴上不让女儿担忧,内心里还是很想找天罡道长问问的,因此吩咐下来,家将随从都赶紧找地方吃饭,半个时辰后在王氏饭庄汇集回长安。

谢家家风淳朴,谢公爷日常在家基本上都是穿粗布衣裳,尤其喜欢棉服,因此谢公爷出门只要不穿公服,就像一个普通的老汉,这家风却是由谢夫人带来的,谢夫人从小家贫,父亲裴济世为族人不容,被赶出裴家庄,后来经商发家成为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富豪。但是裴家的勤俭家风却一直没变过,因此今日谢夫人上身穿了一件暗青色的罩衣,罩衣上丝线绣着暗纹,左手上带着一个上等的和田玉镯子,头上插着的木簪子虽然看起来平凡,却是凤型,是皇后娘娘亲手插上去的,内造的物件,一般人更是看不出尊贵。谢芷兰今日上身穿了一件粉色薄夹袄,袖口领口绣着兰花,看起来也不像富贵人家。

王氏饭庄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二楼的雅间里,打开窗户就是一片农田,田间地头有很多野花,微风吹来,空气里都是花的香气,饥肠辘辘的一行人各自找了座位坐下,家将去了另外一个刘氏饭庄,这样吃饭会快一些。谢夫人一行正在吃饭,就听得一阵“嘭嘭”的上楼梯的声音,夹杂着“小娘子,女菩萨,我又不是想吃了你,只让你赔我吃个饭,就能免了你家一年的租子,你没看你公爹和相公都不介意,你还推脱个什么!”

听着这流里流气的声音,谢老夫人就知道这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又在调戏良家妇女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不愿意宝贝女儿过早接触这种阴暗的东西,却不知,在那个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里的世界,她的女儿早就见识过了,而且见识的比这个要黑暗的多。

隔壁雅间里拉板凳的声音,“来吧,小娘子,坐下陪我好好吃饭!”传来啜泣的声音,“嘭”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少爷看上你是你全家的荣幸,我家少爷要了你,你全家都能乐一年,你这哭丧个脸给谁看呢,不识抬举的东西。”啜泣声更大了,慢慢变成了抽泣。大周朝民风开放,可是再开放也没有到这个地步,谢夫人实在是有点听不下去了,就准备带谢芷兰出去。

就在这个关口,听见那小妇人呜咽道“韦老爷行行好,放过我吧,租子我们家会交的……”。只听见“啪”的一声,然后就是盘子碗落地的“哐当”声,“狗肉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小爷看上你是你家的荣幸……你们都给我去外面守着”,门开了,四哥家丁站在了门外。谢老夫人更想带女儿赶紧离开了,这等污言秽语的腌臜事,说出去都能毁了女儿的清誉。

“刺啦……嘭 ”的一下,那少妇一下撞破了两个雅间的格栅冲了进来,看这样子是不堪受辱,想要逃出去,却不期隔壁雅间居然有人。谢夫人和谢芷兰抬眼看去,一个小巧的身影摔倒在地,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粗布的衣衫,脸上未施粉黛却媚眼天成,一双不算大的眼睛虽然在错愕间也难掩明媚,虽然在大户人家不算稀罕,却也是个标致的美人,难怪这韦二公子如此上头。在谢夫人打量这小妇人的时候,韦冠捷也在打量她们,老妇人就不必说了,谢芷兰虽然年方十二,一双眼睛顾盼生辉,眼珠流转如珍珠一般圆润,此时的她还有些婴儿肥,脸若银盘,白里透红,因为自幼习武,身材匀称,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光景,对于某些禽兽来说,这样的女孩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更何况看起来并不是富贵之家。

于是韦二少爷就大喇喇的走上去说了句“好漂亮的小娘子,简直长到了哥哥的心里,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一边说一边走向前去,好似刚才的那个禽兽做的兽行与他无关一样。谢芷兰听他这么说俏脸含霜,冷冷的看着他,老妇人更是愤怒的说道:“放肆,我不管你是哪家的浪荡子,现在立刻出去我可以当没有见过你,若是想要纠缠,后果自负”。

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了如玉呵斥的声音“我们是国公府的亲眷,你们若是放肆,小心都没有好果子吃。”如玉一边说,一边让如琳出去叫家将。

里面韦二公子听后哈哈大笑道:“就你们这穷酸样,还是国公家的亲眷呢,正好,今日收了小娘子,我也与国公做做亲戚”说着走向谢芷兰就要伸手去摸谢芷兰的脸,谢芷兰冷冷的盯着他,就在他手指头快要接触到脸上的时候,伸出玉手握住那根手指往下一拧,“噗通”一声,韦冠捷跪在了地上,谢芷兰一脚弹出,正中胸口,韦冠捷像滚地葫芦一样滚到一旁。疼的他哇哇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都给小爷滚进来,拿下这个小娘子。”家丁外面呼啦啦的冲了进来,如玉跟进来呵斥道“慢着,我们是定国公家眷,这是定国公的夫人和千金,你们再敢冒犯我们老爷饶不了你们。”

听到如兰这么说,家丁怕了,韦冠捷见状拍了拍胸脯说道:“吓死我了,定国公啊,好大的威风,你们几个狗东西怕什么,就他们这穷酸样怎么可能是定国公的家眷,就算真是又如何,没准定国公马上就成我岳父了,动手!小爷我重重有赏!”家丁听到有赏,两眼放光,连忙扑了上去,如玉一个箭步跑到谢夫人面前伸开双手护住老妇人,老妇人气的满面通红,正准备说话,楼梯口传来“咚咚”的上楼声,六个家将满副披挂上来了,见状拔出长刀,领头的那个单漆跪地道:“末将护卫不利,让夫人受惊了!”

韦家的家丁见状,早就吓傻了,难道真的冲撞了国公的妇人,别说少爷,韦侯爷也吃罪不起啊。老妇人一声令下“拿下”,然后用手指了指韦冠捷道:“掌嘴,一直打!”领头的那个将领一手抓过韦冠捷,就像狸猫抓了只小老鼠,此时的韦冠捷忙道:“老妇人恕罪,我实在不知道真的是国公夫人当面……”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啪……啪……”的声音响起来。

“夫人饶了我,是我胡言乱语,冲撞了令爱……”韦冠捷含糊的声音传了出来,谢夫人听到他说冲撞了令爱,想起他刚才的污言秽语厉声道,“谢平安,老身是没有让你吃饱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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