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悯之前并未见过国公夫人,今日一见,深觉陈愿月与国公夫人长得相像。尤其是那双眉眼,生得很好,却也很厉,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应付的角色。
既是晚辈,天若悯自然得拿出晚辈的样子,先一步朝国公夫人行了一礼,面上不见骄矜,也不见胆怯,这倒是让国公夫人另看了两眼。
不过国公夫人并未因此出言请天若悯落座,简单应声后,便用眼尾一寸一寸地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来。恨不得将她从里到外看翻个面才肯罢休。
国公夫人一边上下来回打量着天若悯,手指一边摩挲在手腕上挂着的春彩珠玉上,颇有种在给天若悯算命的感觉。
不知天若悯站了多久,国公夫人才微微扬了扬下颌,淡淡道:“坐吧。”
“是。”
天若悯眉目低垂,浅声应下。
“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了,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念儿的事。”
国公夫人横着眼睛,眉眼愈发厉了起来。若换做以前的天若悯,搞不好真会被唬住。
天若悯闻言,朝国公夫人俯了俯身,这才不急不慢道:“陈公子抬爱,天氏自知配不上陈公子这样的高门贵子,不敢与之过多纠缠,还请国公夫人放心。”
国公夫人闻言,神情立马放松了些许。她来之前就怕天若悯是有意蛊惑陈愿念,即便准她入了府,怕也是个不好对付的。现在看来,这个天氏貌似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亦或是她演技太好,胃口太大,一时做戏也未可知。
沉默片刻后,国公夫人有意轻叹一声,佯装惋惜道:“若是你不愿也就算了,本想着允了念儿的心愿,将你迎进国公府做念儿的妾室呢……”
说话间,国公夫人暗暗抬起了眼,细细观察起天若悯的神情来。
哪知天若悯听罢,一点多得反应也没有,原先紧绷地嘴角霎时也缓和了下来,这明显就是在因国公夫人所言松了口气。
这下国公夫人不乐意了,当即便有些沉不住气:“不过若是你拿出诚意,我还可以为此事考虑考虑。迎你入府不难,无非就是给你改个身份,抬抬手便作了,就看你怎么选……”
天若悯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国公夫人如此高看抬爱,天氏自知难登大雅之堂,也请国公府不必为此委屈自己。”
“天氏,你这就有点拿腔拿调了吧……?”
国公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小心将腕上缠绕的珠玉狠狠磕在了桌面上,仪态也不如方才雍容自得。
国公夫人心中不满,心觉陈愿念那般倾慕于她,她竟为此无动于衷?!说好听点是自知身份轻贱不敢枉然近身,说难听点就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连国公府嫡子都敢拒了。若不是看在陈愿念的份上,她天若悯哪里会有这样的殊荣,让国公夫人亲自游说?
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低贱女子。
天若悯闻言,蓦地抬起了眼,当即便起身朝国公夫人欠了欠身子:“国公夫人莫要介怀,小辈天氏万般不敢玷污国公府清誉,又因出身不高的缘故,实在难以背负起为国公府开枝散叶的重任,还请国公夫人代为转告,请令郎另觅良缘吧。”
“到底是我国公府容不下你,还是你自命清高瞧不上我国公府?!”
国公夫人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度,那串春彩珠玉也随着国公夫人的起伏微微摆动着。
“请国公夫人体恤,小辈身为寰家主母,家中还留有三子,实难回应令郎的心意。”
天若悯本没想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搞得大家都不好看,却没想陈愿月那股胡搅蛮缠的劲竟全随了国公夫人了,恼人的劲头如出一辙,当真是亲母女。
“哼,外头都说,寰府家大业大,背地里却是一团污秽,先是寰家主与庶母私交定情,又是寰三为博庶母一笑,休弃通房……天氏,你当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啊。”
“国公夫人,外头那些都是谣传,寰鹤少爷可以作证。还请您莫要出言重伤了我家夫人……”
“啪!”
不过一瞬,楚桑的脸就偏向了一边。
国公夫人收回被震地发痛的手,怒目圆睁道:“低贱的东西!主子说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天若悯见状,赶忙将楚桑拉到自己身后,转而神色有些慌张地对国公夫人低声道:“是小辈管教下人不严!还请国公夫人饶她一回……”
“呵!”国公夫人不自觉冷嗤一声,抬手指向了天若悯的鼻子:“都是低贱的货色,自然不懂该如何管教。若不是念儿一心扑在你身上,你且以为,国公府的门第是你能够得上的吗?竟敢再三出言拒绝?!今日就是让念儿恨我,我也得拿出点国公府的气势,替你好生管教管教这个乱嚼舌头的婢子!”
说完,国公夫人便示意下人上前,却不想被天若悯出言打断。“国公夫人既觉着不解气,那便由小辈替这丫头受惩便是。”
说着,天若悯上前两步,抬手就是一记狠戾地耳光,迎着自己的脸颊便抽了过去。
一巴掌下去,原本透白的肌肤,顿时显出一道红彤的指印。还没等国公夫人反应,第二个巴掌又已经高高举起,下一秒化成掌印出现在天若悯的另一侧脸颊上。
国公夫人断然没想到天若悯会为了一个小丫鬟做到这种地步,顿时又气又恼,却又顾虑着陈愿念不得不让下人拦住了她。
两巴掌下去,天若悯的脊背却依旧挺地笔直,神情上也并未做丝毫退让。
“你敢威胁我?!”
国公夫人胸廓起伏不定,若不是还有下人搀扶,只怕会被天若悯气得站不住脚。
“小辈不敢。”天若悯脸上挂着两枚清晰的掌印,眸色却异常平静道:“如此,只为求国公夫人宽恕罢了,若国公夫人不满意,小辈也只能做到这里了,虽然寰家并非什么显赫的高官世家,却也不会任人肆意践踏。这两巴掌,只当我自罚管教无方,定不会对外多说半个字。但如果国公夫人还想借楚桑的由头逼我入国公府……那么抱歉,小辈恕难从命!”
说完,天若悯还是规规矩矩地朝国公夫人屈下了膝,这才牵起楚桑冰凉的小手,稳步迈出了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