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寰威离开后,天若悯一整天都趴在桌前习字,思樱则乖顺的在一旁为其研墨。但由于寰幕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的场景给她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所以即便是现在,天若悯的心境也未能完全平复。
就这样一直习至申时,天若悯终于放下笔,来回扭动着早已酸胀的脖子和手腕。看着面前被墨水糊成一片的字帖,天若悯只觉丧气,实在不好意思将这种东西送到寰幕面前检阅。
“唉……”
她有些怅然地轻叹了口气,侧头询问思樱:“思樱姑娘,现在几时了?”
“回三夫人的话,已经申时了,该用膳了。”
思樱埋头将桌上的文房四宝一一归纳整齐,作势就要扶天若悯起来。
天若悯却轻轻摇了摇头,“你去同思竹姑娘一齐准备餐食吧,我一会儿就出去。”
思樱闻言,将手重新收了回去,“是,三夫人。”
行过礼后,思樱小步退出了书房,只留天若悯一人在拢凳上迟迟未能缓神。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天若悯不禁感到十分头疼,这种东西绝对不能给寰幕看,还不够丢人的,但这副字帖本就是人家的,不还回去也说不过去……那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天若悯没了主意,只好先用过晚膳后再想法子。
没成想,刚进了院厅,却又看见了那抹挺拔且熟悉的身影,天若悯顿时眉头一皱,心中满是疲惫。
“三少爷,您……”
天若悯无奈道,但面儿上依旧保持着客气的浅笑。
“寻花院的吃食我早就腻了,想来向三娘讨一顿饭吃。”
寰威仰着脸,笑得十分讨好。
天若悯固然无奈,但却不好在饭口赶人,只得叫思樱为寰威准备副碗筷。正准备开口,天若悯却瞥见了寰威面前早已码得整齐的碗碟,顿时微微愣在原地。
院主都还没发话,下人怎可擅自替客人准备碗筷?
天若悯眉头轻蹙,将目光寻了过去,只见思樱脸上正带着羞涩的笑,一边码菜,一边偷偷看向身侧的寰威,颇有几分郎情妾意的模样,只是这郎情不好说,妾意倒是摆在了台面上的。
天若悯顿感无语,却也难以开口斥责寰府的丫鬟,只得自己强行忍下了。
这顿饭吃得她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自己院里的人事无巨细的顾及着客人的餐食,当着外人的面,要不是还有思竹给自己布菜,自己非得饿死不可。
对此,寰威也察觉出了不对,见思樱鞍前马后地给自己布菜,询问菜品是否合口,顿时心生不快。随即将筷子竖着架在了碗碟之上,面色不善地看向思樱:“如果本少爷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三娘的丫鬟吧?”
“奴婢……”
思樱夹着肉片的筷子被这一问定在了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知道寰威为何会生气,明明三夫人都没说自己什么……
“你,出去,不要再让本少爷看见你。”
寰威难得面露冷色,直白的将思樱赶了出去,惹得思樱登时撂下筷子,哭着便跑出了院中。
“三娘,你这样是管不住下人的。”
寰威重新拾起筷子,慢悠悠的往自己嘴里送菜。
天若悯当然知道,只是……唉,要怪就怪自己真的太没用了,还是没能改掉自己懦弱的毛病,实在愧对大少爷对自己的栽培。
用过晚膳,寰威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桌旁的罗汉床上,喝着思竹呈上的茶,美滋滋的看起书来。
天若悯却显得十分局促,她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求助寰威,教她一些习字的要领,但又怕这个放浪不羁的三少爷会趁机轻薄于她,所以始终没有底气开口。
寰威也觉察出了天若悯的不对劲,本以为天若悯是因思樱的事向他求情,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有别的事。于是寰威干脆将书一合,直截了当道:“三娘但说无妨。”
天若悯被这突如其来的明示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想出言否认,但一想到那本惨不忍睹的字帖,天若悯还是硬着头皮,请寰威教她一些习字的要领。
只见寰威肉眼可见的从严肃转为欣喜,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可是……大少爷给我的字帖已经被我弄脏了,不能看了……我想重新购置一本新的,写好再给大少爷送回去,但这个点儿哪还有卖字帖的呢?”
天若悯愁的小脸发白,她不想让寰幕失望,更不想让寰幕看见字帖上的脏乱,却又苦于没有办法挽救而懊恼不已,颇有些急病乱投医的意味。
寰威闻言,霎时有些怔愣:“大哥给的字帖?那为何不让大哥教你呢?”
话音刚落,天若悯的脸顿时红了个透彻。她忙得用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吞吞吐吐道:“教……教了的……是我愚笨……没记住……”
寰威见状,心中警铃大作,看天若悯的样子,俩人一定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天若悯应着寰威的意思,将字帖取了过来。寰威一看,这本字帖刚巧他那里也有,还没来得及用,这也算解了天若悯的燃眉之急。
待寰威的贴身小厮将字帖取回来后,寰威就一刻不迭地进了书房,随即招呼天若悯过去。
虽说习字的事是解决了,但天若悯心里依旧七上八下的,再配合上寰威过分愉悦的神情,天若悯顿时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天若悯犹豫着坐在桌前,还没等反应过来,寰威突然拿腔拿调道:“习字,初学时坐姿乃重中之重,双臂要自然打开,握笔和落笔的力道要均匀有序,每一笔都要掌握轻重缓急,不可过于用力的一笔而下,掩盖了笔锋和笔触……”
寰威站在天若悯身侧,一改往日的轻浮模样,学着私塾先生的模样三字一顿的说着,时不时调整一下天若悯的坐姿和握笔,并无半分轻薄之意,所以天若悯立马投入了进去。她努力回忆起寰幕手把手教自己绘字时的力道,再结合寰威所言的这些要领,成功在字帖上写出了一个“木”字。
“三娘好生聪慧,我只是稍一点拨,三娘就悟了。”
寰威一脸惊喜的刻意吹捧道。
其实这个“木”字并没有寰威吹得那么好,只是比之前好一些,最起码能看出来是个字。
但天若悯对这个字甚是满意,毕竟寰幕说了,习字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的,今日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见天若悯面带喜色,寰威会心一笑,再次佯装成老先生的模样假意训斥道:“咳咳,你这小妮子,为师不过称赞了两句,尾巴便翘到天上去了?继续。”
听着寰威滑稽的声线,天若悯笑得更开心了,许是为了配合寰威,又许是为了不浪费时间,她随即也佯装成挨了训斥的孩童一般,急忙坐直了身子,那副强行严肃的小表情,惹得寰威心尖微热。
好想捏一捏她的脸……
寰威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