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姜文劲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悲怆,姜祈宁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爹,也是身不由己,爹真的知道错了,现在就是想好好弥补你,你都不愿意给爹这个机会吗?”
姜祈宁抹去自己的眼泪:“我给你机会,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姜文劲脸上露出笑意,连忙点头:“你说,只要爹能办得到,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爹都给你摘下来。”
姜祈宁眼里露出讥讽,她自然是不信姜文劲这一套说辞的:“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只要求你能给娘一个名分,同我一起回去,将娘带过来,放在这姜府的祠堂里接受供奉,如何?”
显而易见,姜文劲做不到,在姜祈宁说完后,他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脸上的表情也好似很为难一样。
姜祈宁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心里也很是很痛,她的娘亲,长眠在离京城千里之遥的一个小山丘上,直至死亡,都带着对自己丈夫虔诚而又不渝的爱意。
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去地府就可以见到的人,却是好好地在世上活着,同另一个女人说着曾经也对她说过的情话。
姜祈宁小的时候,祁秀松经常同她说她的爹爹是个多么温柔的人,会握着祁秀松的手教她写字,会教她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然后再将诗的本意说出来逗她。
这样的事情,姜文劲经常做,他很懂得抓住女人的心,所以才能够攀上陶云婵坐稳了尚书的位置。
姜祈宁不想再同姜文劲耗下去,这样之后让自己更累:“尚书大人既然做不到,那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尚书大人能放我出府,我要回去,将我娘与我爹分离。”
面对姜文劲疑惑的眼神,姜祈宁笑着解释道:“当年我爹死了的消息传来,我娘便给我爹立了个衣冠冢,还叮嘱我她死后要和我爹合葬,我那时遵循了我娘的意思,如今看来,很是没有这个必要,我娘既已死,便是重回自由之身,无需守在谁的身旁。”
毕竟是自己年轻时的爱人,又得知祁秀松为自己守了那么多年,姜文劲心里不动容是不可能的,他近乎是乞求姜祈宁:“宁儿,爹求你,你不要这样,爹已经对不起你娘了,不能再对不起你,你放心,如今爹尚未站稳脚跟,待脚跟站稳后,定会将你娘的尸首迎进京城,迎进姜府,会叫陶云婵给你娘的牌位行礼,芮儿和南儿也会恭恭敬敬的喊你一声长姐。”
姜文劲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了,这样的承诺,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好的结果了,他以为这样姜祈宁会心软,会原谅他。
可是姜祈宁只觉得讽刺:“当年你走之前,是不是也这样跟娘承诺过,待你一朝金榜题名,便回来接他,是不是也是这样说得郑重叫人心下慰藉,以致于你死的消息传回来,我娘便就郁郁而终。”
“不是的,宁儿,你不要以为爹在骗你,爹是真心的。”姜文劲急忙解释。
但姜祈宁却是摇摇头:“怎么?你当初毁了我和我娘的家,现在又要毁掉你妻子儿女的家?”
姜文劲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嘴唇也开始泛白,他以为自己那样说姜祈宁就会心软感动的,却是没料到姜祈宁竟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的虚伪。
“尚书大人,你还真是知恩图报呢,陶家纵是对我有千般不对万般不好,可对你却是无可指摘,你能走到今日,陶家功不可没,即便你当初被满京城的人嘲笑,陶家却没有舍弃你,不仅如此,你的一双儿女还能跟你姓,陶家还允许是私有府邸,这样的恩情,若是换做别人,那就是下辈子也还不完的。可尚书大人心里竟然已经存着将陶家踩在脚底的心思了,尚书大人,我该说你一句好谋略,还是好心狠啊?”
姜祈宁的话,字字锥心,撕烂了姜文劲一贯装腔作势的嘴脸,有那么一瞬间,姜文劲想得是,姜祈宁还当真是他的亲生骨血,竟是这样了解他。
他从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卑劣,也从不停止翻身的准备,更是从不遏制他心里无休无止不断蔓延的欲望。
只是他的所有的黑暗面,都隐藏在了他一贯示以世人贤良温和的尚书的外表之下,或许有人能够看出来,但从未有人这样将血淋淋的真相瘫在他面前让他看。
即便这个人是他心中有愧,对不起多年的亲生女儿,姜文劲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眉头紧皱,眼里泛起浓浓的阴郁情绪。
这是姜祈宁从未见过的姜文劲,但姜祈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姜文劲,一旦撕开他伪善的面具,他不会吝啬以真面目待你。
“宁儿,有些事情,你不懂,爹不会怪你的。”姜文劲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着姜祈宁道。
姜祈宁却是在不停地后退:“我说了你不是我爹,尚书大人,人生在世要学会知足,你没办法鱼和熊掌兼得,你如今这个家庭很好,你好好珍惜,从此我和我娘与你再无半点瓜葛,以后是福是祸你都自己受着吧。”
姜祈宁最后对着姜文劲拜了一拜,便再无留恋的离开了书房,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姜文劲一直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姜祈宁回了房间,才敢卸了力气,在姜文劲面前不过是强撑罢了,如果一开始姜祈宁还抱有期望的话,那么自从姜文劲说出那番话之后,姜祈宁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她记忆中的那个爹爹。
姜文劲实在是太心狠了,当初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祁秀松,可陶云婵和陶府这么些年对他如何都有目共睹,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居然也毫无感恩之心,居然还想以此来挽留她。
可怕,太可怕了,姜祈宁突然觉得当初他离开,说不定也是好事,否则他若是一辈子都在那个山村里,他会将所有的错都归到她娘祁秀松的身上,他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她娘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根本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