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回来得挺早?不是去下面村庄视察吗?”范进好奇地问。
王守仁说:“出了一点事,提前回来……”
他随口回答范进,然后郑重跟唐伯虎见礼,“伯虎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唐伯虎笑道:“范进也是这么夸我,你们果然是至交好友,说话都一样。我不过是画一些画挣酒钱,你们在贵州讲学布道,好大的声势。”
王守仁微微笑道:“我在贵州想明白一些道理。”
范进说:“布道的是王阳明,我是旁观者。”
“你在哪里都是旁观者。”王守仁坐下,“不是让你清点钱粮库、核对黄册、计算近十年税收出入?你忙完了?”
“哪有这么快?”范进理直气壮:“我们广东有句俗语‘长命功夫长命做,今日不做就明天做’。”
实不相瞒,他不喜欢打算盘,听到声音就头疼。
一旁的蘧景玉终于找到机会,轻咳两声说:“我爹担任南昌知府,衙门里只有吟诗声、下棋声、唱曲声,虽然没什么作为,好在不扰民。”
在蘧知府看来,当大明的官,不扰民就是好官。那些打着“兴利除弊”旗号的人,无非是想着搜刮民脂民膏。
王守仁看向蘧景玉:“所以令尊是知府,我是知县。”
范进哈哈笑道:“景玉,你又不会说话了。一会儿吃完饭,罚你洗碗。”
蘧景玉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挠挠头坐回角落里。
他原本想奉承王守仁几句,留在大名鼎鼎的阳明先生身边做幕僚,将来可以吹很久。
虽然王守仁现在的官职比他父亲低,但将来很难说的!
唐伯虎摇头失笑:“年轻人就是这样。我当年比他还不会说话呢!”
三个四十岁的中年人,看着弱冠的蘧景玉,可不就是看晚辈。
厨房送了两道菜进来。
九月的庐陵,除了黄骨鱼正肥美,也是吃螃蟹的季节。
厨房送来清蒸大湖蟹,一碟炒藕片,都是下酒的好菜。
唐伯虎喜欢饮酒,王守仁也爱酒……却被范进劝阻:“你咳嗽才好,还是别喝酒吧!庐陵乡间野茶青涩有回甘,我陪你喝茶。”
王守仁文武双全,但身体并不强壮。
范进见过王守仁神射,也见过王守仁咳出血迹,吓坏老夫了!
平日弟子们侍奉身边,也会劝王守仁别喝酒。王守仁有时候听,有时候不听。
……范进不是弟子,而是平辈论交的朋友。朋友的面子,比弟子强一些。
他放下酒杯,换上茶杯。
唐伯虎笑道:“范兄可别劝我,若是没有酒,我就画不出画!”
“你挣的钱都换酒了吧?”范进笑着说,“我特意给你买的酒,还要请你多喝两杯。”
“那么这一顿,究竟算我请你还是你请我?”唐伯虎问,“我欠着你一顿饭,如今又欠你一顿?”
范进说:“算你请我。如果你过意不去,就画一幅画送我如何?盖那枚‘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印。”
“哈哈!你也知道这枚印!可以,我送你一幅画。”唐伯虎爽快答应。
蘧景玉悄悄羡慕地看向范进,唐伯虎的画贵而且难得,寻常人想买都没处买。
范进一顿饭就轻易获得唐伯虎的墨宝,还附带一枚“儒林闲人”印象,这位“世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啊!
再看范进左边唐寅、右边王守仁,如此阵仗,宁王见到都得喊“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