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是致良知。
范进说服自己,这就叫劫富济贫。
恰好他需要钱,严贡生就来送钱。
这是天意。
第二天的恩荣宴,蹭了朝廷一顿饭,还见到很多当世名臣。
这科殿试的读卷官有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十四人,每一个拎出来都能写一本小传。
范进跟着一众进士上前,给诸位大人行礼、敬酒。
礼部设宴喝的酒,比外头卖的要香醇,但并不浓烈。
喝酒是交际,醉酒是出丑。
以往高不可攀的大人们这一日格外随和,新进士们是冉冉升起的旭日,是大明朝廷的未来。
状元伦文叙是新进士的焦点、二甲第六名的王守仁也很受欢迎。
觥筹交错之间,没有人提被捉走审问的唐伯虎。
人群分分合合,范进不知不觉走到王守仁身边。
他还是一副魂飞天外的游魂样子。
王守仁记得范进……这个总是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人。
就像是狼群里混入一只狼犬,努力地假装自己和其它狼没两样,实则那憨憨的目光早已暴露一切。
“你在想什么?”王守仁脱口而出。
“我是谁?”
“什么?”王守仁诧异地重复。
“我在想我是谁?”范进认真地重复,“我是谁,我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是范进,你中进士了,来参加恩荣宴,不对吗?”
“对。既然王守仁这么说,一定是的。”范进很高兴,仿佛在这个空间有了身份证明。
民间传说黄皮子化人之间要讨封,那么他也讨一个封。
王守仁觉得范进的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大概是中进士欢喜傻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凶恶之人给一巴掌,就能拍醒。
范进高兴地看着王守仁:“我有一种预感,我们未来还会再见,希望你不会忘记我。”
王守仁点点头。
他觉得范进口中的未来绝不是明天后天,而是很久很久以后。
他做过很多文章、答过很多题,走过很多地方的桥、喝过很多酒,却在科举巅峰的恩荣宴遇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恩荣宴之后,范进赁一间房子,搬出学子居客栈。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又有种失落。
他是谁呢?他是范老爷!
我又是谁呢?
我们每一个人,都从那虚空处来,再到虚空中去。
在京师赁房是一件简单的事,京城房屋租赁市场很成熟。
许多京官都不喜欢买房,因为没必要。谁也不知道住多久就会外任。
除了租房,还有一种形式是典房,属于大明特色。房主先将房屋典当给别人住,等有钱了再收回。
对住客来说,典房仅次于买房,除了没有所有权。
而房主可以一次性拥有一笔流动资金。
相对来说,典来的房子比租的更有归属感。
范进不需要归属感,他选择租房。
一个人独居是一件简单的事,他随意添置几样东西,就拥有自己的家。
很久以前他就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