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君垂下的眼眸中满是自嘲。
的确,杜衡为人向来如此。
方才,她又自作多情了。
虽然心中胀满难受,可杜衡显然是比陈平更适合求助的对象。更何况,找他帮忙本就是她一开始的打算。
这会事情重新回到正轨,李笑君纵然心中百般纷杂也不得不收拾心情,身子往一侧让了让,“多谢世子爷美意。”
杜衡吊在半空的心缓缓回落,脸上和风般的笑真切了几分,缓声道:
“不必如此客气,正如你所说,庆丰号在荼州举足轻重,若真的分崩离析,民生必然动荡。信王府出手本就应该。”
李笑君掩下眼底的神色。
杜衡此刻的说法,跟半柱香前在鹿鸣山上的态度截然相反。偏他自己神情坦然,丝毫没有被打脸的尴尬。
只是李笑君如今已经懒怠深思他态度前后不一的原因,更无意欣赏他的风度,等如意给他砌了茶,便直截了当道:
“我想请世子爷借我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
杜衡还未说话,一旁的铁衣就已经失声大喊,“你究竟开的是银庄还是劫匪,十万两!你可知十万两有多少!”
“我当然知道,”
不论心底如何翻滚,李笑君此刻面上已经恢复如常。
听见铁衣这番话,非但没生气,反而侧头笑着上下打量了他,“若是打成棺材,约莫,能葬下一百个你。”
铁衣被噎得脑子空了一瞬,反应过来正要反驳,杜衡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好,我答应你。”
李笑君扭头看向他,杜衡微不可见地挺胸迎接着她的打量。
片刻后,李笑君起身,郑重地冲他福身,“多谢世子。”
杜衡眸光落在她腰间碧色的禁步上,一时移不开眼。
好在李笑君并未发现他的视线,甚至她压根没心思观察杜衡,生怕多看一眼那心痛的感觉又会涌上来。
只脸上挂着商人惯常的,热络而不失客套的笑:
“世子不必担心李家还不上钱,李家在荼州不但有庆丰银庄,还有酒坊绣坊无数,银庄的困局不过是有心人煽动,丝毫不足以撼动李家之万一。
借世子爷的黄金,一日之内我便会如数奉还,另按照业内规矩付一厘的利息。”
语毕,满脸不忿的铁衣目露惊诧。
一厘的利息?
乍一听虽然不多,但本金可是十万两!还是黄金!
若真按一厘来算,那利息就足够荼州半年的税收了!
李笑君居然这么大的口气,活似她家有万贯家财一般。
可笑,若真这么有钱,又何必求到世子头上!
铁衣很想恶狠狠地嘲笑一番她的不自量力。
可话到嘴边,却被她脸上的风采所摄,那些话好似被消化成了屁,顺着他的寒毛往外排了出去。
李笑君眉梢眼角满是成竹在胸的自信笃定,仿佛掀得大半个荼州惊涛骇浪的大事,在她面前果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麻烦一般。
杜衡眸光深了深,本该就此告辞,可鬼使神差地,忽然开口问道:
“你要如何做?准备用这十万两供老百姓支取存银?”
若真是如此,勉强撑过前三天倒也够了。
可三天之后呢?难道继续拆东墙补西墙,继续掏空整个李家去补银庄的窟窿?
他直觉李笑君不会大动干戈,只为让李府多活三日。
可她的打算,他却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