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透着十分的委屈,杜衡脚步微顿,片刻后,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笑君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哽咽着小声道:“杜衡,我的脚好疼。”
杜衡好似全然没听到,身形疏朗地消失在斜横的树枝后头,好似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
湿润的泥土隔着裙子一阵一阵往李笑君的心里沁,沁得她整颗心都似泡在冰水里头。
怎么会这样?
前世杜衡对她千好万好。
知道她受困于残缺之躯心中郁郁,便给她亲手编了册子,向她描绘她心向往之的大好山河和风土人情。
她生辰,杜衡拖着重病的身子潜入深海亲手寻了一颗龙岩涵珠,一路以血滋养送到她手上。
盖因龙岩涵珠被人凝视时,会让人生出宛若徜徉在海洋之中的自由和悠然。
那是杜衡对她最深切的祝福。
她曾经深深地为杜衡爱她而生出无限隐秘而卑劣的庆幸。
她甚至觉得,重活一世就是上天为了弥补前世他们不得善终的结局。
可现实却是,此刻杜衡全然将她当作陌生人。
如果重生的代价就是弄丢杜衡的爱,那她宁愿就这么死在那场火海之中!
“姑娘,您怎么坐在这里!”
如意久等不到,自己寻了上来,一来就被李笑君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给吓住。
“是不是世子爷欺负您了!奴婢这就去找他要个说法!”
“不,没有。”
李笑君拉住义愤填膺的如意,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是我……”
是怎么呢?
一切都是有苦难言。
山脚下,杜衡今日有些不对劲。
铁衣耐着性子站在马车旁等了又等,终究没忍住催道:
“世子爷还不回府,王妃娘娘见爷误了饭点,定然又要发怒。”
马车内,杜衡的声音朗若清泉:
“今日夫子讲的课太过艰涩,我须得再三思忖。
若是回府,母妃定然担忧我的身子,不许我深思研学,且让我在此处再坐上几刻。”
铁衣咬牙,“世子爷还要坐上多久,总得给属下一个准话吧。”
马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杜衡撩开车帘,正要再安抚几句,就见得一个青衫婢女搀着李笑君从山脚处现身,转而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杜衡口中的推托就是一变,放下车帘缓声道:“起程吧。”
随即又加了一句:“走得慢一些。”
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缀在李府的马车后头。
李笑君心事满满,居然也没发现身后有人跟随。
她只允许自己沉郁片刻,缓缓凝视着马车外倒退的风景,直至窗外高深的大树逐渐过渡成矮小的青砖。
李笑君脸上的迷茫逐渐褪去,抬手从腰间荷包之中摸出一颗拇指大、深黄色的海珠。
如意眼睛一亮,忙将马车角落里一套木盒捧了上来。
李笑君纤纤素手信手拈了一把刻刀,看都不看就在小巧的海珠上雕刻起来。
荼州仙手不传的珠雕技法,其绝技就是能够在圆润有弧度的海珠上雕出精巧生动的雕像。
考验的便是珠雕人的手指精度,深一分容易损坏珠子自身的光泽,浅一分就会让表面看上去朦胧暗淡。
如李笑君这般,在晃动的马车上凭空便能将工艺掌握得分毫不差,若非亲眼所见,只怕绝对无人敢信。
更不用说她动作看似匀速缓慢,力道似乎也不大,可珠雕成型的模样却快得堪称怪异。
不过一盏茶,马车堪堪驶入城门,原本深黄色的海珠已经变得剔透流光,莹润如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