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樊成在这次发病后明显地改变了性情,并对我提出了一些限制。除了工作之外,他要求我平时少出门,避免与楼下的邻居交谈,避免与家里的同系,并且除了大节假日外,也不允许我回家。
我问:“为什么呢?”
“你太单纯了,那些妇女喜欢说三道四,会我们的关系,还会怂恿你离开我。你的家人一直反对我们,即使结了婚也是如此。和同学过多地联系也会产生负面影响。”
“那难道我只能一直待在家里吗?你的要求太过霸道了吧。”
“那你想干吗?既然结了婚,就得听我的,就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现在社会这么乱,外面都不安全。”
“我是已婚的成年女人,我有能力分辨是非和好坏。我出门给樊舟找药,漂洋过海,在福建街头生病高烧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担心我的安全呢?”
我明白我说不过樊成,气得摔门出去,樊成追了出来。我躲进一个小巷口,沿着小巷一直走。夜已深,樊成发来信息道歉并催促我回家,提醒我深夜一个女子外出不安全。我看了信息,走着走着气也就消了。
我坚信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既然樊成对某些事情有所忌讳,我就不应该去做那些事情。我不能在樊成离开后私自与朋友交往,也不能说谎。
当时我住在樊成原来工作单位的一栋两层小楼上,每层有四个单间。他的宿舍就是靠近小区大门的第一间,没有厨房,公共卫生间在一楼。每天下班回家后,我只能坐在窗前,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我一直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我像一只被困在现代都市里的孤鸟。
有一天,我姐姐大莉的一位同学出差来海口,他是三亚医院急诊科的医生,陪同救护车送病人转院过来。工作结束很晚,他无法回去,于是打电话请我一起出去吃饭。在离家很远的省城,能遇到一个老乡是很难得的,而且他还是姐姐的同学,我高兴地答应了。
那只是一顿简单的晚饭,只是一个大哥哥替姐姐来看望妹妹而已。然而,樊成回到海口后,详细询问我的行程。我坦诚地告诉他,说大莉姐的同学请我吃饭,樊成当场爆发,说:“你这个花心的败类!”听着樊成口中的侮辱,我愣住了。
我心中的痛苦难以释放,紧握着拳头,猛烈地砸向窗前的办公桌。桌面上的玻璃瞬间碎裂,鲜血从我手背涌出,然而内心的痛苦已经让我失去了疼痛的感觉。
我没有向樊成打招呼,直接回到了家。尽管我一直解释说是自己扛煤气罐时不小心砸伤的,但我妈见多了世事,始终不相信我。然而,她也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
两天后,樊成发来信息:“我的情绪很差,影响了我的睡眠,还有腰痛,已经去了医院。”我看到信息后,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我提着行李离开家时,我妈在背后狠狠地骂道:“愚蠢的东西,没出息。”
我装作听不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但泪水早已涌满了面颊。
转眼间,四五个月过去了,我决定在周二请一天假,带樊舟去县医院做检查。自从他出院回家后,就再也不愿意去医院复查。我明白,樊舟对于“医院”这个词在心理上已经形成了阴影,他努力回避那可怕的场景。幸好我寻找到的中药起到作用,他的病情正在逐渐好转。
“樊舟,大嫂周一下午回去,周二带你到县医院做个血液检查。”
“我不去了,县医院的检查也没什么用。”
我说:“大嫂已经请假了,你不要到时候改变主意。”
这次,我没有给樊舟推辞的机会,告知他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一下班后,我坐“摩的”去了码头。这里刚刚开设一条直达樊堂村的大巴专线,车站就在村子祠堂旁边的枇杷村下。从祠堂旁边的巷口进去,走不到300米就能到家。大巴车8点半就会到达,这段路上还有路灯,对于怕黑的我来说这并不算糟糕。
在县城医院,就诊人数不多。现在交通比较便利,从县城到省城只有100公里,所以很多人会去省城找专家看病。
挂号、开单、交费、抽血,整个过程只用了一个小时,樊舟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在检验室的窗口,一位检验科医生手里拿着报告单,大声喊道:“樊舟在吗?樊舟。”
“在,马上来。”我匆忙赶了上去。
“你是樊舟的家人吗?请立刻为病人办理住院手续,他出现了严重贫血的症状,怀疑是再生障碍性贫血。”检验科医生说完,又看了看报告单,问道:“病人不舒服的情况出现多久了?”
“我只是来复查而已,已经从广州出院回来。”樊舟平静地说道,并特意提到了广州。
“好的,那你们拿去给刚才挂号的那位医生看吧。”我接过单子一看,检验科所指的三项指标整体已经提升到了70。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樊舟确实正在康复的道路上。我们没有拿报告去找医生,而是直接去车站补票点,准备回村。
樊舟坚决不让我送他回去,他叫我直接去他大哥那里。
“大嫂,不要送我回村了,我已经进步了两三倍,现在走路已经没问题。”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自己乘车回去呢?再说大嫂是特意请假回来看你的。”我忙着劝说。
“我现在身体情况好着呢,检查结果也出来了。你去看看大哥吧,他刚做完手术还不到半个月。”他说道。
我确实该去看看樊成,所以在送樊舟上车后,我就去了县客运站转车去樊成的学校。
阳光高挂,道路两旁开满了黄色的小菊花,田野一片碧绿。有几座房子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画卷。
我没有提前给樊成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一进门,我开心地喊道:“樊成,我回来了!”大门敞开着,但没有看到人。“樊成,门开着,你去哪儿了?”我又喊了一声。
樊成从卧室走出来,顺手关上了门,神色有些慌张地说:“你回来怎么不提前打电话说一声啊?”
“我回自己家还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吗?”我开玩笑地说道。樊成显得有些尴尬,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神神秘秘的?”我笑着问,试图往卧室里看一眼。樊成挡住了我,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推我坐到沙发上,说:“你刚刚带樊舟去医院回来,肯定累了,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不对,你为什么那么慌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我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瞒你什么,你先休息,我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樊成试图搪塞。
我直接站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眼前的景象让我难以置信。
我看到我平时用来收纳小物件的盒子被打开了,里面的信笺、明信片、毕业留言本、一些旧照片以及旧手机等散落一地,明显显示出每一样东西都被细致地检查过。
“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我的收纳盒弄得一团糟?”我质问道。
樊成心虚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整理房间的时候顺手打开看了一下而已。”
“顺便看看?你是在搜寻什么吧?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解释很苍白吗?”我愤怒地连发几个问号。
“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你值得这么生气吗?”樊成不合理地辩解道。
“我喜欢收藏一些小物件,你应该知道。盒子里只有我从小学到现在收到的同学朋友们赠送或互换的物品。你整天猜疑我不信任我,这种心胸狭窄的行为真让我失望。”我说道。
樊成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说:“即使我看了又怎样?作为丈夫,我有权利看一看吧?我觉得我没有错。既然你没有问题,又害怕我看到什么?”
“你以为我也像你一样心灵扭曲吗?”我怒气冲冲地冲进卧室,一边整理散落的物件,一边对樊成大声吼叫。
突然间,屋外雷声隆隆,大风呼啸,几分钟后雨水就倾盆而下,阻止了我离开的去路。
我只能沮丧地坐在门口等待雨停。
因为只请了一天假,雨停后我赶上了最后一班车离开,带着自己的收纳盒。
樊成站在车窗外说着什么,但我没有回头,直到车子离开。
在整个旅途中,我紧紧地抱着我的收纳盒,紧紧地抱着我的青春和我曾经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