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笑道:“无相门有无相门的规矩,玉茗堂有玉茗堂的规矩,道友难道不知来此之人皆是要赌酒之人,道友不应,便是坏了衡阳宗的规矩。”
金郁琉道:“既是衡阳宗的规矩,应严以律下,在下师从无相门,自当遵从本门规矩,不生二心。”
衡阳宗的规矩自然是用来约束本门弟子的,但三宗鼎力,各门派的弟子又齐聚此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又能无视一个大宗的规矩
几人便是借此刁难,正巧无相门竟有禁酒的规矩,可不是正中下怀?不料金郁琉却丝毫不给一份薄面,更因此将几人奚落一番,都是能叫出名号的人,怎会任由旁人阴阳怪气,一时间两方僵持起来。
“道友所言在理”衡阳宗的弟子适时出声:“宗门以规矩御下,道友非我宗人,自不能因此而坏了自己的门规,今次因簪花大会,诸位来此亦是以酒会友,聊表心意,实乃幸事一件,道友禁令在身,不若寻上一位友人浅饮一杯如何”
此话一出,看似给了几人台阶下,实乃双方都削了几分薄面。
不过苏清绝却很高兴,如此卖人情的好事自然少不了自己,她径自上前:“我来替他”
众人见有人站了出来,皆是一默。
姜瑾琅是天衍宗的弟子,修道门派虽是三足鼎立,但天衍宗却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宗,那起事的几人面色顿时黑了起来。
苏清绝停在金郁琉的面前,抬眼看他,声音细如蚊蝇:“我替你赌酒,你得给我瞧病。”
这话颇有些强买强卖的意味,金郁琉下颌微低,轻声道:“道友身子无恙。”
苏清绝摇头,道:“我所患不治之症,唯道友能治,如此便说好了,一言为定”
说罢也不等他应声,苏清绝移步桌前,一指方才闹事之人,道:“九盏灵酒我替他应了,你们几个,谁人来赌”
衡阳宗的弟子出面道:“瑾琅,只代浅饮一杯即可”
苏清绝微微一笑:“如此,倒是无趣”
见女子口出狂言,那挑事的人面面相觑,天山派的段横涯走了出来:“我来”
苏清绝看他一眼,道:“既是赌酒,重在一个赌字,区区九盏灵酒怎能尽兴,不如你我分盅而置,一人九杯如何”
九杯飞升,好则一阶越,坏则肉身死,这是在赌命,众人里担心有之,幸灾乐祸有之,但都作壁上观,无一人出声。
段横涯不想此人突然发难,咄咄逼人至此,他面色一变。
“且慢”金郁琉突然上前,一张惨白的面具看向苏清绝:“九品灵酒不是儿戏,不至如此”
苏清绝看他一眼,如是道:“我来此是为了它,顺手卖你个人情,不过,你要记得还。”
金郁琉闻此沉默片刻,道:“他又如何?”
苏清绝闻言一愣,转眼明白过来,不由轻笑称奇:“他为难于你,你却担心他?”
金郁琉轻道:“人命一事不是儿戏,之于你亦是不妥”
“欸,你是在担心我?”苏清绝微一挑眉,笑道:“人固有自知之明,谁会拿性命去开玩笑?他既然应了必有十成的把握,你说是吧?”话毕,视线落在应酒的人身上。
段横涯见那一番挑衅,眉头一皱,沉声答应。
见此,苏清绝拍手叫好,挥手道:“上酒”
此情此景,金郁琉不再多言,后退一步,在旁静观其变。
衡阳宗的弟子给双方换了灵酒,点上香,此局,为半柱香的时间。
苏清绝随手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对面。
相比于她的漫不经心,段横涯则慎重许多,他仔细看了每一盏酒,亦嗅了酒味,这才端起第三杯酒。
九盏灵酒苏清绝势在必得,是以不论是哪一盏酒,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段横涯则不同,他每一杯酒都喝得小心翼翼。而在他踌躇之时苏清绝已借着自身的灵气将灵酒里的灵气缓缓纳入气海之中。
这本就是一场豪赌,境遇相同,心境不同的两人,有一方,自一开始便就输了。
段横涯在饮下第七杯酒时,面上已经通红一片,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他狰红着眼,看向对面的女子。
苏清绝面色未变分毫,她端起一杯酒,看了段横涯一眼,低头浅饮,待小酌完,嘴角一勾,道:“倒”
话音方落,那双猩红的眸子突然闭上了,见状,天山派的弟子赶忙将人背起送回天山派的居所,酒桌前顿时剩下苏清绝一人,众人只当她是运气好,不料那人径自端起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看向身侧之人,道:“走”
九盏灵酒并非儿戏,而她面色如常,神思清明,堂上顿时寂寂无声,无人敢上前去拦,金郁琉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随她出了玉茗堂。
出了门,苏清绝御剑而起,垂眸道:“上来”
金郁琉飞身而上:“你当真无事”
“无事,如今酒已饮,你且还恩”飞剑快如流星,苏清绝开门见山道:“抹去神魂印记的法子”
话毕,身后之人并未立即应声,过了一阵,只听他道:“说于你,你欲何为”
苏清绝也未瞒他:“姜氏欲置我于死地,抹消印记我才能保命”
身后又是一阵沉默,苏清绝已然生了硬抢的心思,不想他突然应了下来:“莫要道于旁人”
苏清绝闻言生怕他反悔似的,忙道:“一言为定,不过,此事你知我知,不能向旁人提及此事。”
金郁琉这次未在犹豫,而是很快应声,苏清绝心下一松,眯了眯眼,临近停在了一处沙滩上。
衡阳宗南临海,此时夜空无垠,满月如盘,月辉铺陈,将海面映得亮如明镜,而周遭浪声涛涛,灵气氤氲,长风洗尘,蔚为壮观。
两人方一落地,苏清绝径自朝金郁琉伸出手,虽是无话,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金郁琉抬手,莹白修长的食指点上她的手心。
苏清绝勿自疑惑间,一道铭文出现在魂海里,继而传来金郁琉的声音:“抹消印记九死一生,你可要做”
苏清绝心道:“自然”
金郁琉不在出言,未几,他收回手,苏清绝的掌心却多了一张符纸。
“置于法阵中可护你周全”
“多谢道友”性命攸关,苏清绝自然不会推辞,她欣然收下,随即挥挥手,道:“我练会儿功,道友先行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