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道破身份对于急于摆脱姜氏的苏清绝而言犹如密布的樊笼一般让人挣脱不得犹自恼怒,她眉头一皱,并未应声。
金郁琉见她不答,又道:“她的印记尚在”
苏清绝闻此有些惊讶:“你去找过她?”
金郁琉淡道:“有过一面之缘”
“你……”苏清绝一时哑然,停了片刻,道:“你莫不是去寻坑埋的仇”
金郁琉却道:“与此事无关,两年前我听闻九幽山的焚寂结界一事,后机缘巧合见了她。”
见他并未记仇,苏清绝心下一松,如实道:“我自是没有此等大能,焚寂结界为神器参商剑所为。”
金郁琉并未接话,苏清绝也不等他反应,问道:“姜瑾琅可有为你讨要过抹消印记的秘术”
当初阿九入地宫寻抹消神魂印记的法子便是为了替姜瑾琅寻得,她既能见到无相门的弟子该是不会错此良机。
“曾提及一二,我并未给她”
果然如此,不过自己抹消印记一事姜氏似乎并不知晓,沉吟片刻,苏清绝道:“你并未告知他们给我秘术一事”
“此事非同小可,当日一见,姜瑾琅身份之下却有两人,奇怪之余,只作不知”
如此自己能够安身隐于世间他功不可没,不过:“姜瑾琅心思玲珑,你曾给我的那张符纸应是在她手中。”
姜瑾琅不会不去过问此事,事实上,她也的确是问了,金郁琉道:“她曾以忘记符纸的用法为由问过此事,我如实告知符纸可护一次平安。”
用处倒是无错,不过自幽都到邬一城,他早已识破自己的身份却直到今次才言明,这又是何用意
“九幽山上你为何不言明”
“你亦知我为谁,何故不言明”金郁琉不答反问。
苏清绝一默,再入俗世,她不想多生事端,且二人有些恩怨,若主动提及不是自找麻烦如今若非结界一事,又怎会知晓此人早已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今日又为何提起”
金郁琉沉默片刻,声音低了一低:“世间际遇无常,命盘变幻无穷,而观之不详者,为机缘,我并未想过今次一遇会快至如此。”
初见时谓之萍水相逢,复见时有诸多机缘巧合,而不涉他人之事,便无机缘一说,金郁琉一直未道破她的身份,怕是未曾想过二人会再有瓜葛。
苏清绝突然后悔昨夜心血来潮追究结界一事,若无此举,两人是该陌路才是,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不过世间机缘有巧合,有人为,两人又是什么
“你说的机缘是什么?”
金郁琉微一抬头,一道视线便犹如实质的落在了对面之人身上。
“你会取我性命”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落在了二人之间,苏清绝心下一时惊疑不定,沉默片刻,出言道:“我为何要取你性命我与你无冤无仇,若说有,也是坑埋之仇,这也是我对你不住在先。”
金郁琉微一颔首,道:“梦境如此,我亦勘不破”
“梦境?你曾在梦境中见过我?”苏清绝奇怪道。
“不错”
有所思,有所想才有所梦,两人萍水相逢,又怎会入梦
“梦境有什么”
金郁琉似乎并不想提及此事,静默半响,适才道:“一团异火会将我吞噬殆尽”
这得有多大的仇才会用火烧的法子来报仇苏清绝抿唇:“火是我放的”
“正是”
“……”
苏清绝目不聚点,面上却露出少有的郑重:“后事恩怨如何我不知晓,但你我无冤,仇也不是什么大仇,我定不会杀你”
说至此,似是想到什么,她话语一顿,继而轻道:“今次一遇,你可是想取我性命?”
金郁琉微微一怔,声音如常道:“既是未知,这因缘尚未发生,在下亦想知晓其中机缘为何,自不会斩断前因,而后唯自然顺之”
即便如是说,但攸关性命,容不得半分差错,方才是自己想杀人灭口,这转眼又担心起他要杀人灭口来,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苏清绝犹疑片刻,诚然道:“多谢”
这一声谢晚来了好些年。
三年前的一场簪花大会,各大宗派名门齐聚衡阳宗,苏清绝自地宫中出来,顶着姜瑾琅的皮囊同天衍宗的弟子一同前往,此行的目的除了替姜瑾琅挣得名声外亦有其私心,事涉无相门,除却比试,苏清绝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无相门的弟子身上。
若论最为诡异的门派装束非无相门莫属,因着门下弟子都带了面具不露真容,旁人想寒颤几句都无从下手,更何况自己亦不是多话之人。苏清绝看着很多人吃了闭门羹,连着头疼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一众身姿欣长的人群里多了个矮了半头的身影,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少年人。
然一日跟踪下来,苏清绝发现此人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身子亦不大好,但功法御纸作人,真假难辨,甚为奇怪,便默默打消了用强的念头欲从旁入手。
不过相比于让人吃闭门羹的同门,此人却是好脾气的多了,虽说出的话不怎讨喜。比之有人替旁人来讨僻邪驱灾的符咒,金郁琉虽是给了,却无端道那人身有隐疾,需灵药救治,再被追问是何隐疾之时,他却道自己不是大夫,并不知晓,随即甩一甩衣袖,坦然离去,留下那人独自在风中凌乱。
比之因声音的缘故被女道友调戏意图摘掉面具时,不恼不怒的道出门规,随口提了句炉鼎的弊端,并好言让其洁身自好,女子当场羞愤难当,掩面而去。
比之被骗去玉茗堂时,其他门派出言挑衅,论及门下装束,此人亦温言相告,然没了又道了句:人看人者是人,妖看妖者是妖,人若看人者说妖,定是生了眼疾,且已累及心脉,才会指鹿为马不辨是非。”
这番云淡风轻的直戳痛处顿时惹了不少人,看无相门不顺眼的纷纷迎了上去。
苏清绝站在一旁,不是那些人借机生事,其实她也奇怪,无相门中的面具与面容严丝合缝不见一处破绽,那门下之人又是如何视物饮水的当然,她还未蠢到去火上浇油。
几个门派虽有恩怨,但毕竟是在衡阳宗,且在簪花大会上。众人都不是蠢笨之人,自然不会去砸自家门派的名声,一番针锋相对下来并未撕破脸皮,而是借着玉茗堂灵酒的原由比起酒来。
玉茗堂的灵酒分为九品,酒中所含灵气随着品阶上升也越发精纯,传闻饮下九品灵酒,彼身修为能更上一重,当然,身体承受不住,爆体而亡应另当别论。
柿子要见软的捏,苏清绝亦是如此,但这个软柿子不卑不亢自有其傲骨。
以天山派为首的弟子,指着桌上的九盏酒道:“既然来了玉茗堂,哪有不饮一杯的道理,还是说你看不上衡阳宗的灵酒”
金郁琉长身玉立,少年如玉质的嗓音自面具下传了出来:“衡阳宗的灵酒自是不错,不过门下禁酒,不能享此口福,道友既好酒,想来九品灵酒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