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并非正统,南齐也非天下之主。”叶归寻坐在国师椅上,她悠然自得地轻摇蒲扇,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南齐的宫殿修筑比前朝奢侈的多,琉璃瓦修筑屋顶,朱漆门大开,金碧辉煌,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盘旋而上的龙,栩栩如生。
可外表修建的再富丽堂皇也难掩南齐颓败之势,外强中干,像前朝的阿房宫,也不过在一把火中化为灰烬。
帝王的紫微之气强盛,便不会有江南之灾,黎民百姓便不会受难。
每个朝代末动乱不休,本质上就是国运衰微,天下大乱,国家灭亡之兆。
“荒唐!”赵阳重重地一拍龙椅,怒不可遏地道,“我南齐乃是中原文明之后,传承了祖上千年之基业,昔日的荣光繁荣不曾褪色,朕作为南齐开国君主,是唯一的真龙天子,何有不正统一说!”
若非眼前的这位是辅佐过两朝十二位君主的国师,有未卜先知、沟通鬼神之能,换个人说这话直接就拖下去斩了。
“陛下。”叶归寻微笑不改,说出的话直白而尖锐,“27年北齐京都之变,北齐灭亡。八年时光,如今的南齐遥望中原,不过是他乡之客,财政入不敷出,积贫积弱,又谈何往日的荣光?再者陛下乃皇室旁支,原先并非当作皇室继承人培养。而北齐皇室的正统血脉,如今就在江南赈灾。”
养心殿内熏香缭绕,炉子安静地烧着火,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赵阳思绪良多,勉强把怒火压了下去,神色阴晴不定。他听出了叶归寻的言外之意,她先是以叙述历史来警示他南齐虽已定都八年,但政权并不稳定。叶归寻的话不中听,却像一盆冷水把有了政绩便沾沾自喜的赵阳给浇醒了。
南齐内忧外患的局面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但欲对外先安内,铲除政敌,是历朝历代君主的共识。
“国师刚从江南一地归来,想必已经见过此人了。江南之灾不可疏忽,国师有何良策?”赵阳沉声道。
叶归寻能作为历代国师,她不参政议政,只负责祭祀占卜之事,她只在国家危亡之际提出意见,而且从未出差错,她的话必须听。
“臣以为,陛下必当重赏此人。恰逢广都十三行开通之际,陛下不如将此人派遣去广都管理。”叶归寻答道。
她的回答让赵丹很是意外,他不解地道:“国师此话何意?”
“此人帝星入命,运势盛极,又为民心所向,他日富可敌国之时,便是帝星归位之日。虽说天命不可违,但……阴阳中万物演化的规律,也同样不可违。”叶归寻话未尽,恰到好处地给赵阳留出思考的空间。
盛极必衰,既然不能直接杀了此人,那便将他高高捧起,身居高位,只要犯错,他会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万劫不复。
“朕明白了,不必多言。”赵阳按压着眉心,脑中已经有了思绪,“退下吧。”
叶归寻双手合十,屈膝行君臣礼:“陛下保重龙体,臣先行告退。”
蓝芩悦,既然天命选中了你,我不妨推你一把,让你成长的更快。
若是安娜在你身边辅助,你还满盘皆输的话……叶归寻默默地吐槽,那你真的没救了,我一定会去给你上坟多烧点纸钱。
天命啊,天命。卦象解,坎为永,水长流不滞,进退两难。
远在江南熬药的蓝芩悦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安娜本来摇扇子摇的哈欠连天,眼皮子都快粘上了,闻声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她神色紧张地取下自己的披风替蓝芩悦披上,碎碎念:“小姐,凛冬将至,江南虽说不下雪,但也是寒风刺骨。您日夜操劳,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染上风寒。”
“是啊,凛冬将至,可朝廷赈灾的物资迟迟未到,不知又有多少人熬过病痛,却熬不过饥饿,冻死在冬日。”蓝芩悦日日面对堆积如山的药材和数不清的患者也是心烦,神色恹恹的,她眼神飘忽,有气无力地开口。
安娜小脸一垮,沮丧地道:“马车三日便可到达江南,如今三月都不到,怕是来了也剩不下多少了。”
到时候连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蓝芩悦本是随口一提,见她这副样子立刻便转移了话题:“我没病,只是劳累过度,定是有人在念叨我。”
安娜果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自觉地替蓝芩悦按压太阳穴,神色柔和地道:“小姐为江南的百姓,没日没夜地操劳,何人会对小姐不满。”
“远在临都那位。”蓝芩悦没好气地道。
安娜失笑:“小姐很讨厌国师吗?”
“我与她无冤无仇,讨厌说不上,但也喜欢不起来。”蓝芩悦神色冷淡地道。
作为商人她有种敏锐的直觉,叶归寻能坐稳两朝国师之位,绝非善茬。周易占卜,观星象练丹药的道士大有人在,更何况她还是一介女子,按照常理来说怎么也轮不到她上位,可历朝历代的君主偏偏就是奉她为上宾。她慷慨大方地帮助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善待安娜?若是叶归寻喜欢安娜,自己把她接走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但对方并未提出任何条件,或是要求她报答,蓝芩悦一下子也没有什么头绪。
“药好了,小姐。”安娜赶忙熄了火道,“是您亲自来,还是让下人分下去?”
所谓的下人,其实都是从天医门来的医者和负责门内事务的一些人,如今为了编入太守府,由内务总管直接负责。
蓝芩悦摆了摆手:“让下人分下去便是,你先去照顾病人,半个时辰以后叫我,我歇息片刻。”
话音刚落,她头一倒,便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不一会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