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灰蓝,下方的汩汩泉涌隐约可见,像是一汪最小的湖。
“结果知鹤说,是订婚快到了,不过是她和自己的弟弟。”
“他放不下。”
后面的事,她就都知道了。
弟弟的生日。
像是不经意偶遇般,出现在她身侧的裴知鹤。
有些奇怪的,正式到有些过分的三件式燕尾西装。
那时的他光鲜英俊,眼底却网着些干涩的红血丝。
衣襟上淡淡的烟草味,带着漫不经心,和她未曾察觉的生涩,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你们办过婚礼没有,没有的话可一……”赫尔曼兴致勃勃地挑眉,一边说话,一边把神思从回忆里抽出来,视线落在身侧的那一刻,他的声音立刻顿住。
“你没事吧?”他急急忙忙地翻包,递给她纸巾,“迎风泪发展到这么严重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不当回事,最好还是要检查检查是不是结膜炎,正好我有几个权威的眼科专家朋友,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下个班遇见得意门生的新婚太太,本来只是想好好招待,聊点往日趣闻,处理好和后辈们之间的关系。
结果没想到,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犯了什么文化上的忌讳,小姑娘听完他的话完全哭成了泪人。
赫尔曼被吓到,参加婚礼的事早就被扔在了脑后。
江乔要从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学生。
“还是吃了什么东西,现在突然胃痛?”
江乔的鼻子又酸又堵,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摇头。
出门时精心化的妆早就花了,头发被泪水黏在脸颊上,热烫而刺痛,很快又被冷风吹得凉透。
她把脸埋在手心里,白皙的鼻尖和眼尾一片通红。
呼吸和心跳一样紊乱,彻底失了节奏,只能用嘴小口地呼吸。
愧疚和心疼,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原来,她以为的偶遇,从来都不是偶遇。
她以为的临时起意般的婚姻。
也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冲动。
就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像是在倒带,所有以前被忽视或者从未细想过的画面轮转,以最快的速度拉到了更早的中学时代。
她在水族馆里看水母,在身后看着她的裴知鹤。
假期里永远会回来,永远都“正好有时间”在客厅休息喝咖啡,给她讲每一道数学题的裴知鹤。
会帮她出席家长会,把窄窄的成绩条折好,安妥地夹在笔记本里的裴知鹤。
在高考考场外的炎炎烈日下,抱着花安静等她的裴知鹤。
她以前是怎么想的呢。
他本来就是个习惯于照顾人的好哥哥,她只不过是寄人篱下,被顺便多看了几眼。
她感恩戴德,但从未多想过。
所以,她和裴知鹤熟悉起来的记忆,只有这短短的几个月。
只有在这段记忆里,他才不是那个裴家大少爷,也不是裴云骁的哥哥。
在此之前,刚刚满二十岁的裴知鹤,她连名字都没敢叫过,记忆也都是断断续续的浮光掠影。
而人生舞台的残酷之处就在于。
很多对手戏并不需要双方共同出演,更难谈什么公平。
裴知鹤的这么多年,在她的台上不过只是一句很短的旁白。
但在他的剧本里,她从一开始就是女主角。
日落是为她。
月升也是为她。
在她对一切都毫无察觉的漫长时光里,他已经默默陪伴了她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