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绥之回到席面上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并不四处交友寒暄,她不善于和人相处,因为上一世被欺负,她对人总是带着“来者不善”的眼光,唯一的好友也因为帮她而失去性命。
就在林绥之紧握着茶杯陷入了回忆里时,赵舒雅推开围在自己旁边的一圈人径直走向林绥之,蹲在她身边歪着头问:“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林绥之回神:“怎么了?”
赵舒雅从婢子手上拿过一张名帖递给林绥之:“这是我家要开的赏画宴,都是女子你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可以多过来听听,长长见识,也让我做做地主之谊。”
林绥之愣住了,赵舒雅面上一红,气呼呼的把名帖就要收回,林绥之眼疾手快的拿到手里,笑眯眯道:“多谢,我一定准时到场。”
赵舒雅这才满意,都要压不住自己的嘴角还故作没事:“那我先走了,等你来,今天还是谢谢你的九珍羹,和以前一样很好吃。”
“等等既然是赏画我应该要带一幅过去吧,不过我对这些不太懂,现在大家都喜欢什么样的画啊?”林绥之问。
赵舒雅皱着眉毛想了想,说道:“现在当今陛下喜爱山水,民间多追捧。”
随即她降低声音:“听说你祖母有不少,你看看到时能不能借一幅赏光,我保证安安稳稳囫囵个的给你送回来。”
林绥之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不行,但是下次你可以过来看。”
赵舒雅表情变幻多姿的,朝林绥之伸出一根自己的小拇指:“那我们拉钩。”
林绥之不禁失笑,伸出小拇指与她拉钩。
待到新年的喜气过去,林府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
林绥之还是没去家中学堂,一直跟着老夫人学习,老夫人一边教导一边发火,所谓责之深爱之切,林绥之能感受得到,也愈发努力用功。
是夜,林绥之伏在案边作画,墨和纸都是老夫人书房中的好物,贵是贵了些,林绥之和银竹都检查过了并不是什么林府特供或是官员特供,林绥之才放心大胆的用房里的作画送到溪山斋去寄卖。
为了日后不被人发现,林绥之在画画的时候刻意保留了上一世她的作画风格,现在和老夫人在一起久了,难免下笔收笔有些相似,到时候被查出来林绥之有口难辩。
这幅《山中人家》最终耗费了林绥之整个半个月的夜晚,每次等到天方既白才搁笔休息,养出来的些许肉又消瘦下去。
老夫人吃饭的时候连连让银竹多给林绥之夹些肉:“这孩子怎么还瘦了,每天吃的也不少啊。”
吩咐秋香去寻大夫开点健胃消食的药,一日三餐,饭前一刻钟喝。
因为老夫人的缘故,林建同来的次数增加了不少,林绥之一个月能碰上个八九次,换做之前,两个月都不一定能碰上两回。
林绥之看到林建同耳边回荡的都是牧昀然对她说的那些事,林绥之气极反笑,林建同竟然怀疑她母亲。
《山中人家》终于是完成了,林绥之仔细将画题字落款后收进画筒之中,画筒是青竹,清新淡雅,又能很好的保存画卷,不少文人雅士都用竹子做画筒。
“银竹。”林绥之轻唤,“你后日趁采买的时候一起出府,告诉侯老板,一定要你走后三天之后再挂画,以后挂画的时间随意,不用特意等三天,一天半个月甚至是当天都行。”
银竹点头:“我已经买通了运车的小厮,能把画筒藏在车下。”
“不妥当,后日你可以让小厮去,再往后你就自己抱着画筒出门就好了,门房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的月银,要出去给家里送钱,怕被偷所以才带着画筒。你从侯老板那里出来后拿一张新纸放进来,免得让门房知道你是出去把画送走了。”林绥之左思右想还是怕不妥当。
林绥之揉了揉被她自己弄乱的头发:“先不管这个了,赵舒雅的赏画宴还有十来天就开始了,到时候你找个伙计……”
不一会儿银竹露出恍然的表情,朝林绥之赞赏一笑:“你这招很高啊,既能打出自己的名声还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愣谁也不会知道柳絮夫人就是你的。”
林绥之听到这话默默点头:“希望事情能够如我们所料,一步一步慢慢来,我们会有对抗宗珩玧的能力的。”
银竹给银针穿上线,低头给林绥之缝制衣服:“对了,你打算怎么从高淑月的嘴里敲出你母亲的事情?”
林绥之视线不知怎的落在了窗边花瓶里枯萎的红梅上,然后飞快的移开视线:“要等她怀孕之后,现在的林昌盛和林诗墨都已大了,不好掌控。况且高淑月有一儿一女在林府还是这个地位,如若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她会不满现状,心生其他想法,我们只需要稍微挑动一下,这后宅院的争斗就能起来了。林昌勋和林昌盛一样大,再过两年就该议亲了,林建同和冯白禾的身份都摆在这里,不看僧面看佛面,林昌勋又的确比林昌盛好上不少……高淑月是会放手一搏的。”
银竹放下针线,抬头看林绥之:“绥之,我相信你,你曾经失去过孩子,你知道失去孩子的痛,所以你不会对孩子下手的对吗?”
银竹不是故意挑起林绥之的伤心事,而是她怕林绥之为了报仇忘记了自己。
林绥之用剪刀剪断了烛火,刚刚的烛光在她脸上跳动一下立马陷入了黑暗,过了很久林绥之才慢悠悠的走向下一个蜡烛:“放心,我有分寸,只是那个孩子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银竹知道戳到林绥之的心窝了,不再多说,从林绥之手里拿过剪刀:“我来吧,你去休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林绥之不推辞,转身进了被窝。
银竹回头看她,无声的叹了口气。
在筠儿之前,林绥之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她和宗珩玧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入侯府的第二年。
前几个月养胎都是好好的,林绥之因为母体孱弱,特地卧床养胎,结果在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她小产了,孩子没有保住,她大出血险些没能救回来。
孩子没的蹊跷,林绥之当时立刻处置了院里的婢子家丁,连为她接生的稳婆都没有留下。
后来她身体一直留下了创伤,调理了很久才终于怀上筠儿,生筠儿时同样的大出血,筠儿一出生呼吸微弱,和猫儿没什么两样,是好些灵丹妙药挽救回来的命。林绥之千宠万爱,却没能陪她好好长大。
一行泪打湿了枕巾,林绥之心痛的无法呼吸,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被子里,她能知道银竹的用意,但是失去的那个夜晚实在是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