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动家法是要全家人都在场的,连最小的林诗墨都被叫过来看罚。他们或多或少在来的路上都知道事情了。
林昌勋看到自己妹妹跪在祠堂,下意识就要求情,林建同点燃了三根香,拜了拜:“昌勋,你不要说话。“
林绥之跪在林诗雯旁边,垂着头眼观鼻,不一会儿常青院的就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方老太太而是身边的郑妈妈。
郑妈妈朝林建同和冯白禾行了个礼,说道:“将军、夫人万安,老太太身子不爽,已经吃过晚膳准备休息了,让婢子转告,这件事不用问过老太太的意思了,全凭将军做主。”
林建同和冯白禾回了个平礼,毕竟这个郑妈妈是方老太太的心腹,也是从小看着林建同长大的,所以林建同对郑妈妈也很尊敬。
郑妈妈临走时还特意多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绥之,林绥之头也没抬,故意忽视了这道探究的目光。
林建同从牌位前的红漆镶玉盒里取出一根成年人小臂长粗的漆黑铁棒,面向众人:“一家兴盛在于内院和睦,兄弟姐妹是手足。今有林家第二十三代嫡长女不亲姊妹,特请家法令她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林诗雯红肿着眼瞪林绥之,林绥之无辜的看向她。
林建同板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儿,表情严肃的活像地狱来的阎王。
“手伸出来。”
一句话,令林诗雯如同掉进沸水里的兔子,又哭又闹,不愿意挨打。
冯白禾想来护住女儿,被身边的秋菊抱住,不让她近身:“夫人,你护着三姑娘,将军会打得更狠。”
冯白禾稍稍冷静了一些,秋菊又道:“将军向来疼爱三姑娘,不会舍得下重手的。左右不过是五姑娘惹出来的祸事,夫人到时寻个由头接来抚养,自然能解今日三姑娘受的罚。”
秋菊这话是低声说的,冯白禾恶狠狠的剜了眼林绥之,不再想要去护林诗雯。
却见林诗雯哭着摇头,把手缩在身后:“爹爹不要,雯儿知错了,雯儿以后一定疼爱妹妹,爹爹别打。”
林建同见她不伸手:“不伸手是吧!”
那铁棒直接打在右侧肩膀上,力度之重让冯白禾揪紧了袖子。
好在林建同就只打了这一下,然后走到林绥之面前,什么话也没说,铁棒就打在身上腰腹侧处。
预料之中的疼痛袭来,即使林绥之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打的跪倒在地,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这一下是因为你不服管教,没有跟着长姐行动,让大家为你担心。”
林绥之疼得都有点直不起来腰,强撑着跪直了身子说:“是,绥之知晓了。”
林建同打完目光在剩下的孩子们中打转,颇有警告意味。
他的孩子都怕他,惧怕他身上的肃杀气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即使是长子林昌勋,也是垂着头。
“你们几个,记住今天,莫要出什么事端,否则家法行事!”林建同将铁棒收好,又点燃了三柱香,拜了拜祖宗,又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离开。
林建同前脚刚踏出祠堂的门,冯白禾后脚就冲上去抱住了林诗雯,林诗雯哭喊着娘,林昌勋也上前安慰,还有婢子们,林绥之被挤到一边,只有银竹抱着她给她轻揉腰腹。
杜琉君和高淑月刚要带孩子们离开,冯白禾就冷冷的发话了:“将军说的对,要姊妹亲近。既然如此,六姑娘也得罚,就罚十篇《女戒》,明日晚膳前交于秋菊查验。”
高淑月一脸震惊的看向冯白禾,林诗墨躲在母亲身后不敢说话。
“夫人,这事和诗墨有何干系,且不说是五姑娘自己跑没了让三姑娘受罚,就算是姊妹亲近,也不该罚诗墨。”高淑月是忍着脾气说的,其中的暗怼之意倒是不难听出。
冯白禾站在高淑月面前,光是气势上高淑月就矮了大半截,眼神冷冷的盯着高淑月,高淑月不自觉的就垂下了头,最后还是妥协了。
“是,夫人。”
杜琉君揽着儿子往外走,生怕冯白禾迁怒于她。
冯白禾的视线落在林绥之身上,在她眼里,这个瘦弱不堪的女娃就像一只活在屋檐下的小狗,呼来唤去,给些残羹剩饭就能活,与这样的人大动肝火都是折煞了自己。
“做错了事自然是要罚的,将军的罚完了还有我这主母的罚。就在祠堂跪上一日吧。”
银竹心疼的环抱着林绥之,求饶道:“夫人,五姑娘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夫人饶过姑娘吧。”
冯白禾淡淡的扫了银竹一眼,警告的意味太过浓烈,只吩咐秋菊抱着林诗雯回院里擦药。
不需要冯白禾亲自下令,就有小厮在门口守着。
林绥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银竹还以为她被打傻了:“绥之,绥之,你说句话。”
林绥之摇摇头:“我没事。”
她只是在想后面的路怎么走,方老太太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却没有出面,也就是事情还没有到她需要出面的时候,也就是说还需要更大一点的事情。
林绥之捂着被打的痛处,跪在林家牌位前的蒲团上,她怔怔的看着那些牌位,香烛火光跳动,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
银竹跪在她的身后,喃喃道:“伤药在柜子里,回去就要涂,万一打伤了就不好了。”
林绥之忽然有了个胆大的想法,成功的话有九成把握能够顺利到方老太太院里养着,失败的话,林绥之这一世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侧头看了眼银竹,要是自己死了银竹也不会活吧。上一世那样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傻傻的,明明知道跟着自己是助纣为虐,还是违背自己的本心了。
但凡银竹多一点私心,她都能过的很好。
林绥之缓缓闭上眼睛。
“老夫人。”郑妈妈回到常青院。
方老太太正闭着眼睛享受着秋香在她肩颈按摩:“回来了?看到了那孩子有什么看法。”
郑妈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看不透。”
“哦?”方老太太睁开眼睛,用扇面制止了秋香的动作。
郑妈妈跟在方老太太身边也是见过不少人,经过不少事,最后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郑妈妈解释道:“五姑娘自小不像家中几位姑娘是锦衣玉食长起来的,是经过苦,历过难的。可五姑娘瞧起来是天真不谙世事,似乎是没吃过亏的。”
方老太太笑了一声,把手搭在秋香手上,缓步走到窗前:“别说你,就是我也看不透。今早来请安时,我刻意给她摆脸色,在谁看来都是个严肃不近人情的祖母,可她的眼里没有惧怕,似乎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老太太回身对郑妈妈微微挑眉:“这个孩子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