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吃得开心,沈叙心里也美滋滋,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看得旁人瞠目结舌,眼前笑得如此不值钱的人是太子殿下?这你敢信?
宋珈安专心品尝着眼前的点心,只觉得眼前一暗,忙抬起眸子,身前一抹紫色长袍映入眼中,她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福了一礼:“落斐哥哥安好。”
钟落斐眸色一暗,眸子里尽是疲惫,勉强挤出笑意来将宋珈安扶起,“皎皎不必多礼。”
自宋珈安走进钟府,钟落斐便一直跟在身后,在一旁默默注视她,眼中的不甘心呼之欲出,在赐婚前一天,他还信誓旦旦地以为,他是宋珈安最好的选择,他会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承到宋珈安眼前,可世事无常,老天没给他这个机会。
钟落斐和沈叙对对方的心思都彼此心知肚明,他想过沈叙不会轻易放手,却是没想到来了这么一手,打得他措手不及。
“听说落斐最近身体不适,一直告病在家,如今看来倒是所言非虚。”沈叙勾着唇角,尾音上挑,带上独一份的得意。
钟落斐气笑,直接攥紧了拳头,望向沈叙的目光不善,自听到圣旨之时,钟家便阴云密布,钟落斐闭门不出,下人们路过钟落斐的院子都要加快脚程,生怕被迁怒,没人敢提一个“宋”字,也没人深究小公爷是不是真的生了病。
宋珈安察觉到沈叙话中有话,瞥了眼自家表哥越来越黑的脸,直接二话不说给了身后的沈叙一肘击。
沈叙少能看到钟落斐吃瘪的模样,以往哪一次他不是将与宋珈安青梅竹马挂在嘴边?说什么宋珈安小时候追着他喊哥哥,不让喊就哭,与别人都不亲近,唯独黏他黏得紧。
还说什么,他小时候可是将宋珈安保护得更好,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像沈叙,宋珈安就去东宫去了几回?就又中毒又受惊的,丢了半条命?
每每想起这个沈叙就咬牙切齿,如今好不容易看见钟落斐落下乘,本想再多言讽刺几句,反被小姑娘给了一肘击,沈叙一脸无辜地看向宋珈安,宋珈安蹙了蹙眉,强装凶狠道:“少说两句!”
沈叙委屈,沈叙非要说。
“可是孤说错什么话了?”
“落斐接连几日告病在家,父皇也甚是担心,如今孤瞧着落斐气色不佳,莫不是有心病?”
宋珈安只觉得好笑,接连两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叙,前世,她与沈叙为敌,花了大价钱寻找沈叙的弱点,她不信,一个人素来便无情无欲无求,可她失望了,沈叙似乎就是这样无懈可击的人。这世间仿佛没什么能入他的眼。
看见一旁吃瘪的钟落斐,宋珈安忙收起嘴角的笑意来,扯了扯沈叙的袖子,小声呢喃道:“太子殿下,可否给臣女寻个手炉过来?”
沈叙听出了宋珈安的意思,起了逗弄之心,挥手吩咐正则道:“正则,给姑娘取个手炉。”
宋珈安忙摇摇头,拽紧了沈叙的衣袍,语气又软了几分:“我要殿下去。”
沈叙只当作没听见,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缠绵悱恻的桃花目中透出委屈来,满眼写着:我走了,我走了你跟他甜蜜是么?
身后的沈叙满眼委屈,身前的钟落斐眼含不善,宋珈安叹了口气,觉得口中的糕点都不香了!
她甩开手,又给了沈叙一肘击,“殿下不去,我自己去!”
“落斐哥哥,失陪了。”
一抹藕粉消失在眼前,只留下钟落斐与沈叙二人。
见宋珈安离开,沈叙干脆装都不装了,眸子里尽是冷冽与嘲讽,哪里有方才委屈的影子?
钟落斐眉眼微眯,不禁气笑:“太子殿下就是这般哄骗皎皎的?殿下这出趁火打劫倒是用得好,趁着广陵王求娶皎皎,宋家走投无路之时求陛下赐婚,在下甘拜下风。”
沈叙拍了拍衣袖上的糕点渣,抿唇一笑:“孤趁火打劫?那落斐又好到哪里去了?北砚求娶皎皎之时,钟府没有到宋府提亲么?试图逼皎皎嫁给你。”
“我那是为皎皎好!我能给她想要的一切!我与她相伴多年,她所有的喜好,她的品行没人比我更清楚!沈叙,你是为了什么?”钟落斐攥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
“太子殿下在平雁城一呆就是八年,一回京都就对皎皎一见钟情?你骗鬼呢!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宋钟两家的势力!在平雁城你我已经达成共识,许诺钟家会祝你一臂之力,为何你还不放过皎皎?”
“还有广陵王与你交好,他求娶皎皎没准就是你们给宋家设的局,逼皎皎就范!”
“砰!”
沈叙神色一凛,手边的瓷杯应声落地,喧闹的正堂瞬间鸦雀无声。
钟老夫人循声望去便看见他那便宜孙子正与太子殿下对峙,她暗叫声“不好”忙命令下人将钟落斐唤到眼前。
钟落斐扯唇一笑,“怎么?我这是说到了太子殿下心坎里,太子殿下心虚了?恼羞成怒了?”
沈叙顶了顶唇角,眼中寒冰不散,“没人比你清楚她想要什么?那你说,什么是她心中所求?”
钟落斐哑然。
沈叙嗤笑一声:“是不是在你看来,她与寻常世家小姐一般,想要的只是那荣华富贵,一生和顺。”
“她想要的是宋钟两家百年荣华,是亲人无碍。钟落斐,你扪心自问,你给得了么?”
“我怎么给不……”钟落斐话说一半,底气却不足,他眸色一暗,是啊,他怎么能保证,保证宋家无碍?
他只是一介臣子,世家望族,盛极必衰。谁看不出宋家如日中天?宋太傅如今深得盛宠,可若是新皇登基,根基不稳,最忌大臣功高盖主。若是来日宋家被冠上乱臣贼子之名,钟落斐能做什么?他除了为宋家说上句微不足道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钟落斐抬起眼,眸子猩红,“那你就能保证宋家无忧?”
沈叙端量着地上的茶杯,眼里尽是坚定。“当然,落斐,这就是你我的不同之处。”
“孤敢说,孤能护宋钟两家周全。还有,不要把我跟北砚混为一谈。”
钟落斐闻言皱起眉头,“你和广陵王在平雁城好得跟一个人似得,如今怎得……”他话未说完,便被前来的苏嬷嬷打断,苏嬷嬷含着笑意,朝沈叙行了一礼,转头对钟落斐吩咐道:“公子,老夫人派奴婢来唤你过去。”
“祖母?”
钟落斐面露诧异,自从自己与皎皎结亲无望,祖母是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如今倒是想起来唤自己到身前了?
钟落斐回头望去,与自家祖母凌厉的目光对上,不禁打了个寒颤。
“太子殿下,臣失陪。”
沈叙也不愿与他多言,想起宋珈安一个手炉取了好久,转身去寻,背身吩咐钟落斐道:“北砚的事有空再与你细说,小心他。”
*
宋珈安只身到院中,只觉得身边少些什么,随手拽住了路边的下人,“你可看见白翠去哪了?”
“回宋大小姐,方才奴婢看见白翠妹妹跟在姑奶奶身后,往客房走去了。”
“跟在母亲身后?”宋珈安眯一眯眸子,只觉得不太对劲,遂又问道:“那与我同来的悦儿姐姐呢?”
丫鬟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说不清楚只让宋珈安去问钟氏。
“宋大小姐。”
宋珈安正沉思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珈安攥紧拳头,缓缓转过身来,清亮的杏眼锐利无比,看向沈治的目光似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