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竹冷眼站在人群后,嘴角弧度寒凉。
也不知是谁请来了这么个唱作俱佳的泼皮,若不是她知晓王家兄妹秉性,恐怕也要被这番义正辞严的言辞勾起怒火。
四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气愤地看着这个仗势欺人的王家少爷,显然王子昭这下是惹了民愤。
“你,你血口喷人!”王子昭指着邓老三的鼻子,怒声道:“分明是你自己撞了上来,出口辱骂于我!我好声好气说了你两句,你还拔出我的刀,挥刀就砍伤自己,莫不是打着讹诈我王家的主意!”
众人哗然。
邓老三伸长脖子,眼珠子鼓得像条金鱼:“王少爷,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莫太不要脸!我邓老三一心想带母亲看病,今天刚排到济世堂的号,这都是有据可查的!济世堂一号难求,错过今天不知又要等多久,我怎么会拼着母亲的病不管,故意找麻烦!”
“更何况我本临安人,与你素不相识,我如何知道要来诬陷你?!”
“就是啊,要不是逼急了,咱们平民百姓哪敢得罪官老爷!”
“这个王家少爷也太欺负人了!砍了人还反咬一口,怎么,有权有势了不起啊?”
“还说什么翰林王家呢,如此嚣张,也配当翰林?御史大人定要狠狠参他一本!”
周围的人义愤填膺,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一个相信王子昭。
民与官毕竟天然存在对立,邓老三只消三言两语,便将王子昭轻松推到了百姓的对立面。
一时王子昭听着周围的骂声,脸皮涨得通红,心中就算有理也说不出。
王家这些年虽然式微,到底还是大户人家,过世的王翰林余威犹在。王子昭养在高门大院,一心读书,年纪轻轻还未入仕,哪里见识过这等市井泼皮。
他身旁站着两个身量相近的青年男子,此时其中一个便小声劝道:“大哥,莫要在外面闹久了,让人看笑话。既是不小心打伤了人,咱们赔个礼便也罢了,谅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梅清竹站在后面差点要笑出声来。
这一番劝告,听着满心关切,却是坐实了王子昭殴打百姓的罪名。声音状似刻意压低,偏偏不大不小让众人都听见了。围观的老百姓们一听王家如此瞧不起人,怒气不但不消,反而更加高涨。
这个男子约莫还未到弱冠之年,身形矮胖,前些天她在王家见过,是二房的公子,唤做王子渊。
王家现今共有三房,王子昭和王文茵兄妹是三房老太爷王其筠的孙辈,而这位王子渊则是二房老太爷王其真的孙子,在王家行二。
王子昭含着怒气一字一句道:“二弟,我何时说了是我打伤的人?你难道不相信哥哥,反倒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因在外面,顾忌着王家脸面,王子昭虽是气愤,还记得刻意放低了声音。
然而王子渊却面皮一紫,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低低道:“我一回来就看见这人倒在地上呼救,不是不是你,难道还有人拿刀砍自己的不成?”
声音看似越来越小,却清楚传到了众人耳中。
一旁的王三公子王子义站着不说话,却也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王少爷,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草民诬赖你,草民就问你,你可敢随草民一同上衙门,把这事掰扯个清楚明白?”
邓老三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逝,昂头乜着王子昭,眼里写着赤裸裸的挑衅。
王子昭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是年轻气盛,紧紧捏住拳头,张口便要应下来。
梅清竹眸光一闪,忙喝道:“慢着!”
因她站在人群边缘,王家人方才并未注意到她。听见她的声音,王子昭转头看过来,微露诧异,倒是被打断了怒火。
正要打招呼,梅清竹便以手势示意王子昭噤声,让两个侍卫分开人群,缓缓走到邓老三面前。
人群一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