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此时已是夜幕降临，草地上处处都是人。
三个气宇轩昂的少年走在街边，立刻吸引了众少女的注意，纷纷含羞暗送秋波。
水面波光粼粼，点点花灯如繁星起伏飘荡，承载着一个个少女的心事。
“惟行，你看这个兔儿花灯真是精巧。我敢打赌，花灯的主人定是个美貌多才的小姐。”郑韬两眼发光。
高林有些嫌弃：“你那算啥，今年就是流行这种式样，你看，那里还有一个。”
“我这个比那个精巧。”
“有吗？”
“好吧，没有。”
“惟行，你也来接一个花灯试试呗。”郑韬笑着推了萧珩一把：“说不定花灯的主人，就是那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呢！”
“孩子气。”萧珩摇头。他蹲下身来，信手提起一个花灯。
“哟，这个花灯不一般啊。”郑韬凑过来。
上好的梨花纸，画着花下赏景的青葱少女，题着几句诗文。
灯里的烛光柔柔跳跃，照亮了方寸间的夜色。
萧珩伸手抽出烛灯下的许愿纸，其上用蝇头小字写着两行诗。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萧珩心神微动，默然凝眸，忆起在李老夫子书房看到的那纸文章。
是同一个人的字。
是她的字。
这字飘若浮云，婉若游龙，潇洒酣畅甚有千古大家之风。然而字里行间又分明藏着寸寸柔肠，仿佛那个才华卓绝的少女此刻就站在面前，娓娓诉说自己的心迹。
他眸中浮起那张清灵出尘的脸。
以手拈起烛灯，烛泪尚寥寥无几，说明人尚未走远，必定还在对岸。
“咦，这个许愿可有些不同寻常。”
“先不说这许愿了，高兄，你看这字，”郑韬突然眯眼笑道：“似曾相识否？”
高林凑近来看，果然眉毛一跳，瞟瞟萧珩，与郑韬对了个暧昧的眼神：“果真相似。”
高林和郑韬二人都是世家子弟，与萧珩多年情谊，又同在国子监读书，彼此的字迹都是熟悉的。
萧珩身份贵重，本身又极为出色，京中刻意模仿他字迹的闺秀不在少数。原本二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可这盏花灯的字，却同那些刻意模仿的都不一样。
常言道字如其人，自然两幅字同两个人一样，也有形似与神似之分。有些人五官相类，甚至衣饰也可以做到分毫不差，可并肩而立，依旧显得东施效颦、不伦不类。
而另一些人，即如这字和萧珩的字，分明细处相差甚远，可左看右看，却只越看越觉得相似，越看越觉得神魂相通。
如果这是模仿，那这个姑娘显然比那些闺秀高明得多。那些人仅能勉强学到字的形，而此人却已参透字的精魂。
这可不是易事。
要知道萧珩的字在国子监年年榜首，连当朝鸿儒李老夫子也盛赞他下笔龙蛇，心有丘壑。
闺中少女天地狭小，阅历有限，即使有字写得好的，多半也是板正规矩，或是纤秀柔婉。想要将字写成萧珩那样，非有同等的心性识见不可。
萧珩瞥了眼躲在后面窃笑的二人，把花灯递给身后跟随的李贵。
“收起来。”
“哟哟哟哟！心动了！”
高林和郑韬大叫：“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们八兄铁树开花了？”
萧珩睨了二人一眼：“走，去湖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