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顾不上后脑勺的包,也顾不上胃里的翻腾。
就像是后面有鬼追他似的,他头也不回的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那时候a城的旧区改造还没有改造到这一片,他们这个区在当时就是脏乱差老破小的代名词。
提到他们这个区都知道治安很差,但凡有钱的都搬去别的区买房子安家,只有手里没钱的才会被迫死守阵地。
穿过一条街,一直走到家属院里那条被称作巷子的马路上,在看到家门口亮着的那盏昏黄路灯后,江海才放缓了脚步。
双手撑在膝盖上,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等心脏终于跳的不是那么厉害了,他才一步一步沉重的往家门口走去。
远远的,江海就看到了妈妈陈冉的身影,跟往常一样,瘦弱的女人站在路灯下的灶旁,她手里拿着夹子正在往其中一个砂锅里夹米线。
这工作她干了十多年,早已经驾轻就熟,米线有几根掉在了砂锅外面的灶上,见客人没发现,她手脚十分利索的重新夹进去。
过去,江海曾经好几次说过她,让她不要这样,万一被眼尖的客人发现,人家就有借口不付钱。
再说了,这也不卫生。
他说过很多次,一开始,陈冉还是是是的应付他,后来,被江海发现她屡教不改后,索性不装了。
“没等三秒我就捡起来了,而且,我每天打烊后都会擦炉灶,不脏不脏。”
江海翻个白眼,也不想再理会她,心想哪天被客人发现了拒不付账,她吃了亏自然会长记性。
可谁承想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个人因为这个原因找过她的麻烦。
后来,江海明白了,来吃米线的都是附近的邻居,大家都是差不多层次的人,文化水平差不多,看待事物的认知也差不多,没什么人在乎这个。
他们都是一群觉得食物掉在地上,只要不超过三秒捡起来就不会粘上细菌的人。
陈冉是,他们也是。
江海一步步朝着记忆中的家走过去,再一次见到母亲,如同是在做梦。
重生一次,还是重生在了妈妈活着的时候,江海突然语塞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局促的站在灶前,眼眶酸涩的下一秒眼泪就能掉出来。
弯腰去旁边摆食材的桌子上夹海带的陈冉,看到站在灶前默默不语的儿子,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你这个死小子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儿鬼混了?”
她一边把海带片杵进砂锅,把里面的米线翻了翻以防粘锅底,一边白了江海一眼,没好气的念着,“明知道我下午忙,让你去接你妹妹,你可倒好,从中午之后就没见着人影。”
“妈,”江海出声叫了陈冉一声,嗓子仿佛拿砂纸磨过。
本来还骂骂咧咧的陈冉忽然愣了一下,她听出了儿子说话间浓重的鼻音,手上的动作一顿。
歪着头往前凑了些看着阴影里江海的脸,陈冉有些不太确定,她问:“江海,你哭了吗?”
是啊,江海哭了,一个失去了妈妈的人,时隔几年后重新见到了自己的妈妈,这种感受根本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开心,高兴,失而复得,却又惶恐不安。
前一世,江海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从小到大,陈冉不知道为他操了多少心。
她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那句话,“早知道养你这么耗命,我当时就该把你打掉。”
然后,她又通常会将在一旁的女儿搂进怀里,笑着说:“还好,老天可怜我,给了我一个小棉袄,这要是再生个男孩子,你老娘我的命怕是早就没了,被你们气没的。”
每每此时,江海都无话可说,只能附和的点头,“是是是,闺女好,闺女比儿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