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压制不住怒火,两人大吵一架,直到现在。
“公明,你是西越皇帝。”慎世行皱着眉头看着他。
“虽然我也很愧对梁国百姓,但两国交战必定会有伤亡,靖嘉关之战我们也死了那么多人。这就是战争,没有办法的。”
“战场上怎么死都无所谓,兵戎相见我不会说什么。”他非常难过地看着慎世行。
“可问题是,私下在无辜百姓村镇中传鼠疫……梁国本身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世仇,用得着做到如此地步吗?”
慎世行长长地叹气,眉头紧皱,语气也颇为恨铁不成钢。
“欲成大事者,至亲可杀。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从很久以前开始,不论是三弟慎世行亦或者是其他人,总会在夸赞他之余说“太子殿下若是心能更狠些就好了”。
就连父皇也曾对他说出“公明品学兼优道德高尚、就是有些太过道德高尚了”的话。
他不明白,为人者不应该有些最基本的道德吗?
坐上皇位后他已经一退再退,学会了杀人、学会了阴谋诡计,他只是想守住最后一点点底线,就连这样也有错吗?
“公明,你是个好人。”慎世行看着他,“但不是个好皇帝。”
“我只是不希望各国争斗的手段变得越来越下作。”
他咬咬牙,只觉得眼前的三弟变得有些陌生。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明明很小的时候,他们的观念还那么相似,他说希望能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称赞的明君。
世行肯定地点头,说他肯定能成功,然后接上一句“不只是西越,让全天下人都称赞”!
说完这话后,两人总会笑成一团,好似未来就在眼前。
那个时候他无比期待长大,期待能实现他期望的那一天。
未来已来,将至已至。他却悲哀地发现,留在原地的好像只剩下他一人了。
“公明,这都是必要的牺牲。”慎世行坚定地说,“如果你做不出来,我就替你做。”
两人互相不让,对峙良久后,他还是败下阵来。
“仅此一次。”他疲惫不堪,好似瞬间跨越了许多年。
“下不为例。”
【南晋】
秋风萧瑟,满地黄叶。
夕阳西下,道旁一处荒芜地中杂草丛生。
在这偏远荒凉之处,一座无名古坟孤零零地出现在此处。
碑歪歪斜斜,碑上灰尘堆积,看上去丝毫没人打理过。
“可怜一生辉煌,死后竟然连个打理墓碑的人都没有。”
有一人站在碑边,抬手将灰尘擦去,语气怅然。
“不过是死物而已。”
另有一人骑马出现在身后,看也没看地上荒坟一眼。
“碑是死物,但名声、荣誉、死亡都是真实的。”那人拍了拍手,起身看向远方。
听闻此言,马上人握紧手中缰绳,面上浮现出凝重之色。
“我一定会回去的。”马往前走了几步,面向远方。
“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东楚】
月上中天,更深露重。
她跪在满地石子上。
尖锐的剧痛从膝盖涌上四肢百骸,秋分的夜晚已然带有凉意。
她从未被允许穿完整的衣服,此刻衣不蔽体地跪在整个皇宫中央整个晚上,羞耻心早已经退却。
疼痛到最后也变成麻木,身体一阵冷一阵热,她摇摇欲坠,只觉得喉中已经涌上血腥味。
不能晕过去,她必须要坚持,今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她必须要将准备好的那些东西全都烧给栖鹤,地下那么冷那么孤独,她必须要好好陪着栖鹤才行。
半梦半醒间,仿佛一世那么久,终于有一太监漫不经心走来。
太监眼皮耷拉,好似被扰清梦那般嫌弃地斜睨着她。
“陛下说你可以起来了。”
她摇晃着身子试图起身,起身那刻却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回去。
好不容易撑着身体起来时,她的掌心都被磨蹭出血迹。
头重脚轻地摸索着回到屋内,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发烧了,但依旧撑着身体地想要将准备了很久的那些画卷折纸还有缝制的衣物拿出来。
顶着高热她不住地在屋内翻找,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在找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