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这一觉睡的很饱,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她一睁开眼睛,就见秦峥伸着一双大长腿坐在她病床边的椅子上,背靠着墙面,双手抱胸,阖着双眼似乎在睡觉。
苏挽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印象中,还是一个爱颠颠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张口闭口“苏挽姐姐”,让她拿麦芽糖或者其他零嘴哄着吃的小屁孩。
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是她总哄着他,毕竟她从小到大没什么零花钱,反而他口袋里的零嘴比较多,多数都是他缠着要给她吃好吃的。
不过那时候她没味觉嗅觉,所以对小孩子们爱吃的零嘴,完全无感。
她视线落在他冒着青茬的下巴上,后知后觉,几年不见,当年的小屁孩已经长成了这样一副……大男人的模样。
她还待细看,秦峥似有所觉,倏忽睁开了双眼,眼里因为睡眠不足的疲惫和刚醒时的迷蒙一闪而逝,他腰腹一挺坐直,上半身朝着她这边探过来,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脸色,问:
“姐姐?现在觉得怎么样?”
苏挽眨了眨眼睛:“嗯?”
她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下全身的感觉,尤其是头顶上的,然后如实回答:“很痛。”
她是因为自己这23年的人生里终于有了痛觉,觉得新鲜,所以很用心地在感受。
然而她这两秒的迟疑,落在秦峥眼里,就是他熟悉的迟缓操作,她在习惯性地撒谎。
他从小就看穿她的小把戏了,她没有痛觉味觉和嗅觉,她每次都在演戏掩饰,他从不会拆穿她,甚至还会帮着她掩饰,有时候很细节的地方还会故意提点她。
当下,他也没有怀疑,只道:“我去叫医生过来!”
苏挽其实觉得她没什么问题,毕竟死而复生了两次,阎王爷都不肯收她。
果然,医生做了一番检查,最后道:
“人清醒了就好,不过她头上的伤很严重,尤其有脑震荡,也有血块淤积,后面可能会影响记忆,也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再住院观察几天吧,没问题的话就能出院了。”
医生总是这样,先把情况往坏了说,最后再给一两个安抚的红枣,说一些安慰性的官方话术。
苏挽现在有味觉和嗅觉了,就觉得医院里这味道很难闻,她不习惯。
她想出院,想吃好吃的,好好尝一尝从前不曾有过的美味。
秦峥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听医生的,还得再住院观察,脑袋上的伤,不能大意。”
苏挽:“怎么是你在这里陪着?我妈……我姑妈呢?”
以前她没有七情六欲,人也很呆,被pua说是秦明华的小童养媳,她没任何意见,说要叫苏慧珠姆妈,她也就叫了。
可现在,她有了七情六欲,整个人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清楚了,就觉得她和苏慧珠一家的关系有些……不对劲。
是万万开不了口再叫苏慧珠“妈”的,好在按照户口的关系,她应该叫苏慧珠“姑妈”。
秦峥也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称呼上的变化,当即深看她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只笑了一声:
“明华哥也受伤了,她在家里照顾着,医生说你差不多要醒了,我妈回去给你熬粥去了,红糖粥,甜的,补气血。”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先告诉她这是什么,让她心里对该有的味道有个概念。
苏挽忍不住向往起甜是什么样的滋味,当即就忍不住口齿生津,有些馋。
“咕噜噜——”
她的胃很响亮地叫了起来。
就,超级应景。
苏挽忍不住脸红了,啧,太丢人了吧!
秦峥也忍不住笑:“我妈应该快来了,这里有苹果,想不想吃?我给你削一个?”
苏挽:“嗯,吃。”
她手上挂着针,头上正疼着,以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到大,她小时候那么照顾他的情分上,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照顾了。
但是到底头上伤口很严重,嚼苹果的动作也会牵动伤口,能感觉到有些痛,所以她小口小口吃的很慢。
半晌,想起来问:“我姑妈没来,那我的医药费谁出的?”
秦峥:“我先垫了十块,后来我妈问婶婶要了二十块,估计还不够用到你出院,不过你别担心,这不是问题。”
苏挽“嗯”了一声,想着到时候直接问苏慧珠去要,毕竟她工作六七年的工资都交给苏慧珠了,那么一大笔,她从来就没花销过,除了一日三餐外加住宿费,难道还没钱给她看个病了?
“谢谢你和伯娘了,我受伤,倒累的你们忙前忙后跟着担心。”
他家和秦明华一家沾亲带故,但是和她属实没什么关系,顶多算个楼上楼下的邻居关系,这档口能够帮忙,是他们心好,她必须领情。
秦峥见她嚼苹果嚼的累,就不给她吃苹果了,剥了根香蕉递给她:“姐姐,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了?”
语气竟然有些幽怨?
苏挽客气地笑笑,心想这不是应该的么,你又不是我亲弟弟。
但这话没说出口,只岔开话题问:“你们怎么突然都回来了啊,那天晚上怎么那么巧会在乌昌镇的卫生院的啊?”
秦峥:“路上遇到两个拦路打劫的,车子急刹车又撞到了泥坑里,颠簸的重了,明华哥的伤腿磕到了,怕断骨移位,也怕其他伤口出血,所以路过乌昌镇卫生院的时候就过去看看。”
说着他不免一声叹息:“幸好过去了,不然你……”
他简直不敢想象她当时头顶那么大一个血洞,不能及时到大医院来做手术抢救,会是怎么样一个后果。
苏挽吃惊:“还有人胆子这么大,敢劫你们的军车?”
秦峥:“倒没有,两个小赤佬,抢的是前面的货车,我开车速度快,跟的有些近了才急刹车的。”
他话锋一转,“明华哥这次回来,应该是要退婚。”
一边说,他一边关注着苏挽的表情。
就见苏挽眼里迸射出精光,脸上却是面无表情,看不清喜怒,只音量拔高了:“真的?”
秦峥情绪未明地垂了眼皮,慢条斯理地拿刀切着剩下的苹果块,一刀比一刀狠,突然冒了一句:“他在部队的个人问题,你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