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生回到屋内时,文亦苏还坐在椅子上,执着原来那本医书放在昏暗的烛火下看。
“可送走了?”文亦苏头不抬。
嗯。安生点头。
他默默坐回自己方才的位置,对他道:“哥,晋王让我给你带一句话无论如何,他都会保全你的至亲至爱。”
文亦苏执书的手一动不动,淡道:“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安生踌躇片刻,终于轻叹一口气:“哥,这路就非赶不可吗?”
文亦苏:“……”
文相逢翻好火炉内的炭火,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
她盯了他半晌,低头抿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文亦苏并未抬眸看她,却仿佛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公子,你这一页书,看了多久了?”相逢瞟了眼他的医书,歪着头故意问他。
文亦苏有些尴尬地抖了抖手中之书,暗咳一声,捏起手指翻了一页。
“蓍实,有何功效?”相逢冷不丁地问他。
蓍实?文亦苏不解地抬眸看她。
“蓍实草,多年生草本,主益气明目,延年益寿。”相逢手伸过去,将他手中那本医书翻回一页,指着方才他盯了半天的几行字,那上面介绍的正是蓍实草。
“哥,原来你是装看书,对小晋王的话装不在意呢!”安生顺着相逢的话,故作惊讶地直白地拆穿他。
文亦苏合上医书,有些怨念地瞟了眼安生,微肃声嘱咐:“回屋休息。”
他又无奈地看着相逢,声音变得柔和低缓:“我们也休息吧?”
安生却半瘫在椅子上,不愿走。
文相逢从文亦苏手里将医书收回,浅笑道:“公子,你对医书实不感兴趣。”
文亦苏手中之物落空,手指放在双膝上,轻捏了捏自己的衣袍布料。
他猜出她要说什么,平静道:“我对何事都不感兴趣。”
“可你分明对晋王的话很感兴趣。”相逢翻开他方才看的那一页书,指着那纸张的一角。
那书角上面已经有了些褶皱,是被他双指揉捏所致。
他看书若分心想事,手指便会无意识地揉捏书角,这些细微动作是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小怪癖。
文相逢放下书,起身蹲至他面前,执起他的手轻轻握住,抬眸望他:
“公子,前几十年你是为复仇而活。如今我们虽说要放弃复仇的执念,但倒台秦笠党羽也并非只是为复仇,就像晋王和杨大哥说的,乃是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早年你散财扶持寒门学子考试入仕,资助城内外穷苦百姓衣食……虽明面上是为铺自己的商路,扬自己的虚名,但我们都知道,兼济天下,救助百姓,本就是你热衷之事,不是么?”
“相逢……”文亦苏侧眸躲过她的视线,掩住眼底的波光微动。
“是啊,哥。”安生亦站起来,走至他身旁:“前太子宋哲已逝,现太子宋烨更是残暴昏庸。天下亟需明主治世,百姓才能安居乐业。现如今明主就在我们身旁,哥……你既有那份抱负,又何必压抑自己?”
“你若担心我和相逢便大可不必,因为我们是家人啊,我们可共进退。”
文亦苏合眸,盖下眼底泛出的复杂情绪。
他不是个纠结的人。
很快,他又重新启开眸子,看向面前的二人,似想开一般轻叹一口气,无奈笑道:“看来这趟南下,又不知要拖至何时了。”
安生和文相逢一听,各自扬起嘴角。
“哥!”安生激动不已:“你终于想开了。”
相逢的手被文亦苏反轻轻握住扣在掌心。他愈握愈紧,隐隐带着颤意。
“公子,放心吧,我们都会好好的。”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