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天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破天刀，收回刀削，走至文相逢身旁。
叶子瞄了眼地上的鸾女，暗自呸了一声，对文相逢道：“相逢姑娘，你果然乃神医矣。这种小货色，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她？留着让她去帮我们毒杀秦笠，岂不是更好？”
荆天立在一旁，默默回她：“你就不怕她疯癫了不顾自己生死，向秦笠告发我们？”
叶子飞快看他一眼，总觉这人每次和自己对话时语气里常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鄙夷，她暗自嘟囔：“没问你。”
文相逢回她：“她不是小货色，她很有天赋。”
鸾女自然是有极高天赋的，不然不至于数年之内便能研制出那般多样的剧毒。
今日若不是她对那三根香放松了警惕，自己也不能这般轻易地杀死她。
她方才说她炼毒乃“小儿把戏”，也不过是为了激怒她，刺激她体内的毒滋生出来。
正因为她太有天赋，所以不能留她。
文相逢蹲下，手伸进鸾女衣襟里搜罗了一番。叶子见状，也蹲下在她宽袖里摸索。
她从她袖子里抽出一张纸。
“相逢姑娘，你看。”
文相逢接过那纸展开，里面写的是一些草药配方。
“是谁的药方？”叶子扫了眼纸上一排排草药名字，有些眼花缭乱。
文相逢浏览了一遍，道：“秦笠。”
她将药方叠好塞进怀里，围巾布条在脖子上缠绕几圈，掩好面容，戴上一顶寻常的斗笠，对几人道：“走吧。”
荆天问：“回去吗？”
文相逢摇摇头：“再去见一个人。”
荆天欲言又止。
他最终只能一声不吭，转身消失在院落。
他是暗卫，本不应过多干涉守护对象的个人行为，暗中跟护是他最大的职责。
叶子对身后几人吩咐，命他们收拾干净院子，自己跟着文相逢出了门。
她穿了和相逢类似的灰布衣裙，伴在文相逢旁侧走入大街。
街道两旁都是一些摆摊的商贩。
文相逢蹲在一个卖菜的老人面前，挑拣起菜来：“大娘，这香蒲怎么卖？”
“香蒲一斤十文。我这香蒲香脆可口，可香嘞。”那大娘热情道。
叶子立在文相逢身后，盯着她的背影，暗自感叹。
须知半盏茶功夫之前她刚杀了一个人，现在却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蹲在这大街上挑菜。
街道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数队披甲护卫威严赫赫地迈步过来，四处拉着街边的人巡查。
叶子霎时慌了起来，连忙蹲下靠在文相逢身旁低语：“相逢姑娘，他们好像在抓我们？”
文相逢将挑好的菜递给大娘称重，随口道：“为何抓我们？”
叶子眨着眼，盯着她一脸状似无辜的表情，顿了顿。
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紧张感消了大半。
是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他们找的不过是看上去像辰渊宅的暗卫之人。
和她俩比起来，配着把大刀躲在暗中，冷着脸的荆天才是最像的那个。
叶子装作挑拣菜的样子，任那几队卫兵铿铿锵锵地路过了，微松了口气。
“姑娘，瞧你这手……”大娘将香蒲捆好递给文相逢，笑道：“不多不少，正好一斤。”
文相逢微笑着从袖子里掏出十文银子递给她，拿起香蒲起了身。
叶子跟在她身后，想起方才那张药方，实在憋不住好奇，拉着相逢询问：“相逢姑娘，你怎知那药方是秦笠的？她是医女，身上的药方也可能是其他病患的？”
相逢回道：“看药方上各类药量，用药之人应在五六十岁左右，男性。观其草药类目，治的是外伤，伤应有三月之余，未痊愈。应是近来天气骤转，伤口入了寒湿邪气的缘故。”
“荆天说，那秦笠三个月前，在相国寺，左胸口正中了我阿娘的一枪。”
相逢想起阿娘，心头猝不及防痛了痛。她掩下哀伤，眸中泛出一丝淡漠又略带倔强的冷意。
她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神情。
她二十年的人生中，唯一的执念是报恩。
如今，报恩，变成了报仇。
阿娘死了，辰渊宅覆灭了，安生他们寻不到一丁点的消息。
公子，还不知何时能醒。
纵使醒来，他体内的功夫，怕要尽数废了。
三个月来，文相逢每每坐在沈山水床侧，给他熏草喂药，依偎在他肩侧枕畔，盯着他深陷昏迷的那张脸出神游移时，总不自觉露出这份浅浅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