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雷鸣闪电早已消寂。
天边浮上湛蓝色的浓云,惬意地云卷云舒,包裹着落日向西边缓缓落下。
相国寺后山杂灌林木中,时有虫鸟鸣啼,一阵一阵,窸窣微弱。
暮色里,四个死士将沈山水扛着丢进刚挖好的深坑里。
几人正一言不发地埋着土,其中一人忽地将手中工具掷了。
“你干什么?!”众人疑惑地盯着那人,那男子亦是戴着银色面具,穿着打扮与他等人无异。
男子沉默地盯着坑里的死尸,平淡道:“大人让我们处理干净。”
一死士瞟了眼他:“都埋坑里了,如何不算干净?他还能爬出来不成?”
男子不理他,从袖中取出一瓶木瓶:“这是化尸水。”
对面几人一听,互相对望了眼。
其中一人笑道:“早知你有这东西,何必劳我们将他费劲扛到这处来?”
几人说着,笑着丢了手中的铲子走近过来。
男子沉默地将瓶塞拔了,瓶口对着脚底的尸身,倾斜瓶子正要倒下去,忽地他手臂一转,瓶中液体咻地溅洒至一旁凑过来的三个死士身上。
几人脸庞、脖颈等皮肤沾了那液体,顿时冒出白烟灼烧起来,痛声惨叫。
“你是何人?”三人忍痛欲拔剑,奈何身上剧痛不能行, 没斗数个回合皆却被那男子甩刀毙了命。
荆天收好手中的破天刀,踢开脚下的木瓶,纵身跃下土坑,将沈山水背了上来。
他四顾一圈,并未迅速离开,将沈山水放在一旁,又淡定地去搬地上的三个死士尸体,待将尸体皆抛进深坑埋好后,才背着沈山水悄然离去。
汴京城往南数十里开外,一处破庙里,静守着数十名暗卫。
庙中的泥塑佛像头顶双肩早已布满灰尘,层层蜘蛛网缠绕在弥勒大佛的面庞前,愈加显得这塑像慈眉善目。
佛像之下,弥漫着浓重和压抑的悲恨氛围。
众人或坐或立在各处角落,手中时刻捏着剑柄,神色皆是久待不至的绝望和哀伤。
文相逢望着庙梁上的一处破洞,外面天光渐亮,一天一夜过去了,公子他们还未有任何消息。
“叶子,从相国寺到此处,需要多久?”
叶子是此前在茶陋室,每日给她送餐的那名女暗卫。
叶子想了想:“若乘快马,怕是要半日。”
半日……若是按常理,早就该到了。
庙门被推开,清晨的日光霎时洒进破庙内。
荆天脚步迈了进来,他身上还费劲地背着一人。
“宅……宅主……”众人直直凝视着荆天背上的沈山水,纷纷呆愣地站了起来,给荆天让道。
荆天脚步缓慢地穿过庙中一张张苍白的脸,向佛像前站起来的文相逢走去。
沈山水双眸紧闭趴在荆天背上,头和手都无力地耷拉着,浑身血肉狼藉,毫无一丝气息。
料是寻常人,也能一眼观出,他已是死了。
文相逢蓦地头昏眼晕,一个不小心向后仰去,被叶子等人扶住。
“文姑娘……”
人群中很快传来了细微的哽咽和抽泣,还有愤怒捶墙的声音。
荆天走近文相逢,将沈山水小心放下。有些不忍地看了她一眼。
文相逢噗通一声跪在沈山水身旁,伸手颤栗着去触碰他那张脸,那张平日里生动温和的脸。
她抖着手指抚摸着沈山水的面庞,声音里带着死寂,明明眼睛看得清楚,却依旧要问得一个结果:“他是怎么了?”
荆天顿了顿,沉默半饷,斟酌好词汇:“他身上中了数十道刀剑之伤致命的,是左胸口那一箭。”
“阿娘他们呢?”文相逢继续颤声问。
荆天有些艰难道:“黎大娘……我赶到时,她也已经……死了。安生他们,不知所踪,另外……静慈寺的那位师太,也被逼得自焚而亡了。”
文相逢呼吸不稳,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是谁?!究竟是谁告的密?!”有人愤怒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