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相斗近半个时辰,天上雷鸣渐起,暗云落下雨点。
雨水积地,很快在林间冲刷出百千条血水。
一波波死士和御宫军向沈山水等人杀去,又被一波波强劲内力和凌厉剑气劈出。
四周横尸遍野,眼看沈山水的人仅剩七八个,却依旧负隅顽抗,忽从头顶山头传来一道重喝:
“沈山水!”
沈山水浑身被雨打透,他抬起杀得微红的双眼,见马高良站在山头,双手按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尼姑后脖压跪在自己脚下,居高临下地朝山下嗤笑:
“再不束手就擒,那破庙里的老尼姑下场便如她俩。”
安生即刻认出那二人,乃是在娘亲身旁侍奉多年的尼姑姐姐,急叫:“不要!!”
可这一声呐喊并无用处,马高良身后两个御宫军迅速抽剑抹上两个小尼姑脖子,霎时鲜血自溅……
“啊!!”安生惊得大叫,眼睁睁见山头两人被马高良一脚一个,踹下山坡,尸体滚着泥水和鲜血,抛向崖下。
他跌在雨地里,眼神被惊得呆愣。
“沈山水!”秦笠和宋烨站在不远处,身后几个侍卫举起黑伞撑在两人头顶,浑身衣袍未沾一滴血雨。
“那师太,是你母亲吧?”秦笠眼底带着不屑的轻笑。
青雉和楚卫恩身上早已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互相搀扶着立在一旁。
“员外……”青雉抬眸看向山顶的庙宇,踌躇不定,痛苦不已。
难不成,真要束手就擒?
“员外,娘亲……娘亲不能死……”安生从雨水中爬起来,拉着沈山水沾满血水的手。
利刃随着血雨滑下沈山水手间,直挺挺插入泥土。
他紧紧阖上双眸,掩住沉痛情绪。
忽地霹雳闪电划过天空,惊雷霎时劈下。一道利刃穿林破叶,呼啸地从背后刺向秦笠,被他周围侍卫慌忙举剑哐当一声挡开。
秦笠等人微愣,转身向后看去。
大雨滂湃而下,林间起了缭绕薄雾。
雨雾之中,赫然站着位身披暗红甲胄,长枪立地,气势如虹的将军。
秦笠眯眼盯去,压低着声音:“威甲军?”
沈山水亦是熟悉那身装扮,正是当年威甲军副将的盔甲。
烟雨飘散开薄雾,山风吹起那将军盔帽下灰白的头发,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杀气腾腾的双眸。
沈山水认出来人,心下一沉。
阿娘!
黎半娘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一套类似威甲军的盔甲,她原本佝偻的背束上铁骨甲胄,立在雨雾里,风雨不动,英姿飒爽!
“来者何人?”秦笠凛神质问。
雷鸣之间,黎半娘缓慢却掷地有声回他:“威甲军副将张至简之妻黎萍水。今日来此取你项上贼头,以祭我夫君在天之灵。”
她话毕,长枪拔地掷去,如开弓之箭,咻地一声向秦笠刺来,随即她人一闪,身影瞬间消失在雨中。
众侍卫眼见长枪攻来,忙拦在秦笠身前,举剑去挡。
然而那铁枪如注入了强悍内力,冲来间激荡起巨大气压,将守护在前的几位侍卫硬生生逼出数步之外。
几人还未站稳,对面的黎半娘已欺身近前,捏住长枪中段,来回利落双割,只见左右两个侍卫应声而倒。
宋烨看这妇人虽老,但功夫实为上乘,转眼之间她人已至身旁,大骇间忙拉起秦笠退出数丈,对周围戴面具的死士叫唤:“护住!护住!”
黎半娘跃出初步避开死士的毒剑,隔开沈山水和秦笠两批人。
“阿娘!”安生和青雉异口同声唤她。
黎半娘长枪重新立地,侧眸看了眼沈山水:“这里有老娘抵住。”
她抬眸鄙夷地瞟了眼山坡上的马高良,对沈山水低沉道:“你速去将那老阉货杀了,救你母亲去。”
“阿娘……”沈山水来不及犹豫,转身对稚恩二人道:“青雉和卫恩留在此地,和阿娘一起。”
“是。”稚恩二人双双答道,却听黎半娘阻止:“不必你们!”
她抬起脸:“这老贼只剩几个人,那山上却布满了重兵等着你们。”
她轻哼一声,扫了眼对面的秦笠和宋烨几人,满不在乎:“区区几个小贼,老娘可以一人应付!
沈山水:“阿娘……”
“少磨蹭,快去!!”黎半娘突然大喝,长枪扫开冲上来的死士,赤红双眼瞪着沈山水。
话毕她声音又缓了几分,移开视线:“莫要死了,让我女儿等久了”。
沈山水听得文相逢,心一怔。
他凝视着对面的黎半娘,顿时悟出她今日来此之意。
大雨宣泄而下,他右膝噗通半跪在地上,对立在自己面前的背影行了一礼,虽内心悲痛不能自拔,但亦不再多言,捡起地上利剑站起来。
“阿娘……保重!”他最后望了眼黎半娘,压下巨大的哀默之感,领着几人向山顶冲去。
“阿娘!”安生被沈山水拉着,不住哭着回头唤她。
青雉和楚卫恩亦是暗自涕泪,临走前对黎半娘道了最后一声别。
“阿娘……保重!”
黎半娘瞟了眼并肩站着的稚恩,仰面淋着雨水,似对他二人述说,又似自言自语般:“有情比翼,同生共死,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前方死士再次举剑袭来,黎半娘话毕,浑身散出滂湃内力,长枪纵扫,将稚恩二人推出数丈,而后身影骤闪,向对面敌众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