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安静了许多,围观人群凑够了热闹,皆面露八卦之色,纷纷暗笑耳语,各自散去了。
安生望着沈山水,愤愤不平:“员外!那姓侯的一家为什么那样说?!你和那冯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你当真要娶她?”
沈山水静默不语。
“安生,莫在此处闹。”青雉掩住他嘴提醒。
文相逢费劲地将手从沈山水掌心中抽开,后者手掌和心瞬觉一空,欲再去拉她,面前呼啸一声,忽地传来一道十足的掌力。
“员外!”青雉忙伸手去挡,却只散开三分掌气,剩下的七分尽数拍向沈山水胸口。
沈山水心思混乱未注意这一掌,前胸费劲吃下掌力,喉间瞬涌上来一道血腥之气。
“阿婆!”相逢和安生几人急忙将还欲攻上来的阿婆拦住。
“小子,老娘说过,你要负了我女儿,老娘废了你!”黎半娘被几人拦住,怒吼道。
相逢忍着哽咽,死死抱住黎半娘的手臂,低声道:“好了……阿娘。”
“回去吧。”她拉着黎半娘的手欲走,全程没有再看沈山水。
手臂被他死死攥住。
沈山水紧紧盯着她,痛声道:“相逢,听我说。”
文相逢顿了顿,眸间早已撷满泪水,却硬是忍着没有流出来。
她沉默许久,长吸一口气,终于道:“好。”
辰渊宅的月色幽凉,初夏夜风掠过树梢吹向树底两个身影,将二人衣袍吹出微微窸窣声响。
沈山水唇色发白,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愈发青黑。
文相逢本别着眸不愿看他,见他行动缓慢,以为是方才阿婆那一掌的原因。
她不由得多瞧了他几眼,忽见他背部的白色衣袍已是渗出了血迹。
她心中一惊,伸手欲凑过去细看,手腕被他握住。
“你背部……”
沈山水不以为意,硬扯出笑意:“早已痊愈。”
“血已渗出外袍,何来的痊愈?!”文相逢轻声质问。
沈山水一怔,侧头看了看后背。原来是方才黎半娘那道掌力,将他背后的伤又加重了几倍,这才渗出了血。
他默默阖了阖眸,移开视线,再不多言。
衣袍一件件被褪下,文相逢望着他裸露的后背,那上面旧伤未痊,新鞭痕比比皆是。一道一道,翻着血肉,深浅不一,不似一次鞭打的结果。
几乎每次,前几日每次上山,都挨了重鞭。
“公子,为什么?”文相逢颤着手尖,去碰他的伤口。
沈山水被她冰凉的手指触得颤了颤,抖着睫毛,沉声道:“秦笠、侯家两大势力重新复起,她……再也等不及,一时气上心头……”
“打你,能让秦笠和侯家,为当年之事服罪么?”
沈山水垂眸,不语。
打他,是为了让他迎娶那冯家之女。
打他,是为了让他将她让给自己的胞弟,安生。
几日前。暗夜,静慈寺。
那师太坐在屋内冷阴角落内,幽幽道:“你准备这复仇昭雪之事,已有二十二年。”
“可得什么进展?”她半带讥讽地质问。
沈山水立在香雾缥缈的烛光里,沉吟片刻,声音鲜有地带着几分惴惴:“宋广帝年老,对秦笠猜忌渐深……”
师太打断他的话,暗吼:“我问的是,可得什么实质性进展?!”
沈山水:“……”
“莫要跟贫尼说什么循序渐进的推诿之词!!你要贫尼等到何时?!你要你父亲的冤魂等到何时?!”
“二十年又二十年,若干年后,可还会有人记得那旧帝年间冤死在北疆的四千白骨?!!”
无念师太的半张脸现在烛光里,恨怒狰狞。
“苏世城!”她直呼沈山水那隐蔽在日光前的名字,惊得沈山水心间一抖。
她一字一句:“我养了你几十年,放纵了你几十年,你如今的心里,可有你父兄和那威甲军四千将士的位置?!”
沈山水僵了僵,沉痛道:“孩儿,日日夜夜,每时每刻,从未忘过!”
“未忘过?”无念师太冷笑:“我当年让你从仕,你听过么?”
“你执意从商不肯入仕,如今手无寸铁毫无权势,可斗得过那秦笠?”
沈山水惨白的手指蜷缩成拳,背在身后,忍着哽咽:“当年……父兄便是以江湖侠士身份从了仕,稀里糊涂被卷入党政之争,最终落得个……”
“这不是理由!”无念师太突然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