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香殿虽说是仆人歇脚的地方,但毕竟是皇宫,桌案坐垫一应俱全,那案上还摆着瓜果糕点,棕榈香粽,甜茶清酒,足够饱腹。
相逢带着安生、阿婆和卫恩落坐在一处靠窗的案桌旁。
周围的小厮女使互相嬉闹玩乐,唯有他几人所在这角落格外的安静些。
相逢剥了几颗荔枝送进阿婆嘴里。黎半娘第一次吃这玩意,舌尖一裹,顿觉清甜无比。
她见相逢剥着荔枝有些漫不经心,动作缓慢,她无耐心等,自己伸出手,一把抓起一大捧荔枝堆在怀里,开始一通乱剥,囫囵吞枣地丢进嘴里。
文相逢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去夺她怀里的荔枝,劝道:“阿娘,荔枝不可多吃。”
面前突然压上来几个人影,一个笑声道:“老人家难得有机会吃这些好东西,你还拦着?”
文相逢一怔,抬头看去,抢夺黎半娘荔枝的手僵住。
安生和楚卫恩皆抬眼看着面前这位华服女子,面面相觑。
文相逢擦干净手掌,拎袍站起来,凝视着对面的女子:“雀杏……”
“你怎么在这……殿中?”
“大胆,竟敢直呼我们夫人的名讳!”雀杏身后一女使尖着声道。
雀杏侧头轻斥她一声,转而微抬着下巴,睥瞧着她:“我嫌那紫宸殿闷得慌,故而出来走走。”
文相逢点了点头。
雀杏眸子里尽是嗤笑,明知故问:“你家那沈公子,竟把你丢在这下人殿中?”
安生一听,立即察觉出来者不善,嘭地站起身来。
雀杏背后那女使瞟了文相逢一眼:“夫人,看她这身装扮不就是个女使吗?必是进不得那紫宸殿的呀。”
雀杏笑回她:“你不知,她可是那沈山水最宠爱的丫头。”
她刻意压重了后面几个字。
“丫头”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又变了一番意味。
丫头,丫头,不过是个没有身份的粗鄙女使罢了。
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对面的文相逢却丝毫未有表情。
她重新摆袍坐回垫上,淡道:“你既不是来述旧情的,那我们便无话可说了。”
雀杏被她的淡定神色激得怒目斜视:“文相逢,不想过了两年,你还只是个女使。你的沈公子,给过你身份吗?”
她一字一句讥讽:“或者,他有想过给你……哪怕一个妾室的身份吗?”
安生打断她的话,指着她的鼻子呛道:“相逢不是女使,相逢是我们辰渊宅的女医。你才是女使,你不久前还是个罪奴!刚翻身几天你就趾高气扬,担心步子迈太高摔不死你!”
雀杏听到“罪奴”二字,愠色上脸。
她身后的女使见这小子竟对夫人无礼,欲上前对骂,被雀杏拦下。
雀杏掠过安生,只冲着文相逢挑眉:“他不仅不愿给你身份,还要迎娶他人……”
文相逢一怔。
迎娶他人?!
“你……你说什么?!”安生亦是一顿,徒觉她莫名其妙,骂道:“我家员外何曾要娶他人了?!你个胡扯精!”
雀杏对他笑道:“这倒奇怪,豪商沈山水,欲娶中奉大夫冯友量之女冯胜君之事,早在几天前便传遍了京城,你们辰渊宅自己人却未听说过?”
她话毕,有趣地看着文相逢的脸终于变了变,卷曲的手指发着白,开始止不住轻颤起来。
安生不信,怒道:“你别扯谎!”
雀杏哦了一声,扫了眼面前四人:“你等下人身份,不知道主子的秘事,也算合理。”
雀杏低下头对文相逢缓慢道:“文相逢,你不过是他沈山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棋子,还妄想攀高枝,你别做梦了!”
“你简直可笑!又……可!悲!”
“死丫头!”黎半娘突然掷下怀里一堆荔枝,大吼一声欲从坐垫上爬起来,奈何腿脚不便,又重新跌了回去。惊得文相逢忙去扶她。
雀杏瞧她两人滑稽样子,轻笑一声,忽地视线一晃,面前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右肩被重重一推,雀杏惊呼一声,整个人笨拙地后退数步,身子猛地向后倒去,重重跌在地上,顿时晕了过去。
“夫人!”她身后两个女使尖叫数声,忙扑过去扶她,红着脖子朝始作俑者楚卫恩惊叫:“你推我们夫人?!”
“我们夫人怀了身孕,你竟敢推我们夫人?!”
人群一阵混乱,他几人立即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
文相逢一听,微惊地站起来欲去替她把脉,却被两个女使喝住。
“别过来!救命啊!有人推我们将军夫人呐!皇宫内还有没有王法了?!”
楚卫恩冷着的脸亦是愣了愣。
雀杏今日穿着一套宽松裙袍,遮着肚子,旁人若不细瞧,根本看不出她已是有孕。
文相逢上前将愣神的楚卫恩轻拉在身后,不顾女使的推阻,蹲下执起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搏。
手被雀杏重重甩开。
文相逢抬眸看去,雀杏已是清醒。
她厌恶地摆掉文相逢把脉的手,暗怒道:“别碰我!”
相逢站起身来,对她淡道:“胎象平稳,并无异常。方才是一时惊吓过度,猝晕了过去。”
“我夫人是被你们推晕的!”雀杏的女使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