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俭今日穿一身寻常的粗布儒衣,头戴一顶乌沙幞头。
因为年龄,他的脊背已深深佝偻下去。满头白发,下巴留着灰白且有些凌乱的皓须。
今日未着官袍,这使得他此刻的气质与身后那辆普通马车融为一体。
若是寻常百姓撞见他,必然猜不出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竟是当朝皇帝的侍事重臣,翰林学士。
沈山水带领着相逢等人早早候在门内,见安生将屈俭引进门内,忙迈步迎上去,笑道:“屈大人,沈某恭候多时了。”
屈俭忙礼貌回礼:“沈员外,久等了。”
他见沈山水身后侍立着一群人,排成几列恭迎自己,微有些愕然,忙对大家拱手回礼:“老夫今日不过是来喝茶的,实在打扰沈员外和诸位了。”
沈山水笑道:“屈大人能答应沈某的邀请,莅临寒府,我等自当用心款待。”
“沈员外,莫要如此。老夫心领了,让他等人各自散了去吧。” 屈俭有些不适应。
屈俭以七十二岁的高龄登科榜眼,今年已有七十四岁。
他与姚望舟年轻气盛、斗志昂扬的气质完全相反,垂暮之年登上高位,自然如履薄冰,处事小心翼翼。
这种处事方式体现在他与人的交际上,便是极其的谦恭,甚至是局促。
沈山水观他一眼,笑应了,对一旁众人点头示意。
很快人群散去,只留下相逢、安生、青雉和楚卫恩四人跟在他俩身后。
几人来到前院茶室。
那茶室中早候着几个女使,见人来了,手脚麻利地开始为来人摆茶具,燃香炉、上点心……
沈山水给了个眼神,立即上来一个女使,拿着一张带靠背的鹅绒棉席竹椅摆上来。
沈山水指着椅子笑道:“屈大人,这是沈某特为大人准备的一张茶椅。”
屈俭瞧着那椅子,有些愕然。
沈山水解释:“大人日理万机,长坐着写文书对腰背十分不利。这茶椅椅背垫有鹅绒棉席,柔软厚实,且椅背可调节高低,因人而适,对大人有一定益处。”
他说着,示意一旁他的老仆从将屈俭小心翼翼扶着坐下。
随后几个女使上前,伺坐倒茶,煨火切糕,细致入微,殷勤周到。
这一切,屈俭都看在眼里。
他虽身居翰林学士,声名响亮地位高,但由于年老不擅交际,平日只跟在陛下身边撰写些公文,未有实际实权。
太子势力将他视若空气,齐王势力拿他逗趣讥讽,甚至姚望舟等一批新兴势力,也因他回避的政治态度对他颇有微词,不屑一顾。
而今日在辰渊宅,自己不过是来品一杯茶,却受到如此隆重礼待,倒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沈山水摆袍坐在他对面,伸手示意他面前一盏斟满的茶水:“屈大人,此乃我辰渊宅今年开春特采的云雾青,请大人品茗。”
屈俭抖袖礼貌地端起那盏暗香四溢的茶,茶盖轻切,细细抿了一口,顿觉香味沁舌,清洌怡人。
他合眸回味,惊叹:“好茶!”
青雉和安生对视一眼,默默不语。
看来这位老大人对茶倒是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