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逢正在楼下门口与安生一起摆放糕点,忽听得楼顶传来一道唤声“相逢”。
她抬头一看,公子正倚在楼阁凭栏处向自己招手。
文相逢放下糕点,拎着裙摆小跑着登上了楼。
沈山水笑着招她至身侧坐下,对姚望舟介绍:“姚先生,这是我家相逢。”
文相逢见公子将自己介绍给状元郎,不免有些局促,她向对面之人微微点头施礼,而后不经意地侧了侧身,躲在沈山水右臂后面。
姚望舟亦对文相逢点头回了礼,看向沈山水,不解道:“沈员外,这是何意?”
不是说给自己介绍个夫子吗?面前这丫头他见过,乃是沈山水的贴身女使。
沈山水转头对文相逢道:“姚先生与我在谈新政。”
文相逢眨眨眼,点了点头。
她小声凑到他耳旁,有些为难:“公子,新政我还没学。”
她这几日已开始系统学习读写,也跟着公子阅一些诗文故事,乍听公子这般说,以为他是在考自己。
她以为“新政”如同四书五经,乃是一本典籍。
沈山水大笑,对她耐心介绍起姚望舟的几条新政要旨。他用十分通俗易懂的话向她解释其中意思,甚至中间还不时穿插着一些小故事。
文相逢听明白了,她“哦”了一声。
哦?这就是她对自己新政的回答?姚望舟追问:“姑娘有何见解?”
文相逢见状元郎问自己,不自觉又靠近了点沈山水。见公子也笑着看自己,于是她才鼓足勇气说出一句话:“先生的新政,挺好的。”
姚望舟泄了点气,摆了摆手,不再对她的想法有什么期待。
忽又听文相逢继续道:“我以前总在那告示墙上听人读官府颁下来的诏书。有些诏书上的内容,和先生的新政有些相似,比如削减赋税。但是&34;
“这些诏书对百姓来说,都没什么用。”文相逢摇摇头。
姚望舟惑道:“如何会无用?”
文相逢平缓述说:“前几天说要削减赋税,后几天新上来一个官老爷,又说要增加赋税,总之官老爷隔几个月就换一批,他们的命令也是一天一个样。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去关注那告示上贴的是什么了。”
文相逢顿了顿,又道:“不管那官老爷下了什么诏书,百姓们的赋税总是年年增多的。”
姚望舟恍然大悟,又听一旁沈山水总结道:“先生的新政空有初衷,却不知我中原地广,真正能落到平民百姓头上的恩惠,又有几则呢?”
姚望舟垂下眼帘,眉头轻皱,久久沉默。
“还有很多人”文相逢凝望着江面夜色,徐徐道:
“在临安,还有很多北方逃难来的人,他们居无定所,夜里只能宿在街头,有雨时便躲在城外破庙里。他们不关注如何强军,也不奢求富民,甚至无心谈论减税,因为他们是一点税也交不起的。每日祈求的不过是能有草舍一间、良田几亩,以求安家。”
沈山水听完她的话,又转头对姚望舟总结:“流民百万,安家都是难题。姚先生的新政,是否是他们当下最迫切的需求?”
姚望舟颤了颤睫毛,眸中陷入更深的迷茫。
文相逢察觉状元郎情绪有些低迷,意识到是自己方才的话给他的新政泼凉水了,于是隔着沈山水对他道歉:“我只是随口之谈先生的新政是能造福万民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