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策马相送六王于郊外。
今日,他不仅亲自把六王送走,还奉上了武艺高强的数十名暗卫,以及无数美艳绝伦的舞姬。
长长的车马卫队在目之所及处消失,扬起的一地尘土都消散。
太子调转马头,在亲随的护卫下回程。
这出十里相送,定然让长安的官员贵胄在皇帝面前上书,赞誉储君胸怀宽广,赞誉天家兄弟兄友弟恭。
太子入了皇宫,径自去了奉先殿偏殿。
如今最急迫的事,就是洗刷掉林府冤屈,与玉儿将一切说开。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心无龉龃,长长久久相伴。
而俊美无俦,远山皓月一般的六王也再构不成对他的威胁。
可是查探了这么久,林府谋逆一案却毫无进展。
皇帝又盯得紧。他无法找人顶罪,无法将林府中人从宫中转移出来。
而玉儿这不懂事的小娇娥却不知道他的为难,常常变着法子和他闹别扭。
奉先殿偏殿外,禁军守卫严密。
“林大学士。”
太子出口唤了一声。
这曾经名动天下的少年才子,青年首辅,虽然被褫夺官爵, 只素衣披发,步履沉重,拖着长长的镣铐,却依旧满身清华与洒脱,没有半分落魄的窘相。
这林家人,果然傲骨铮铮。
是呀,就连那被禁锢在身边的小娇娥,也时不时凶悍的亮出小爪子,在他面前虚虚晃上一圈。
林淯城并不抬眼看向太子,只专注手中狼毫。
“殿下莫急,我再花一刻钟就将这本《治国策》勘定完毕。”
书案上的铜盘上,放着匕首,鸩酒,白绫。
太子移开眼睛,难道皇帝今日就要赐死林淯城?
“孤马上送你去白家在江南的茶园。”
太子上前,将铜盘“咣当”一声掀翻在地。
“我以为殿下是来送林某人上路。”
大学士手中笔停了下来,他清澈的眼眸直直望向太子,秀气而端方的脸庞毫无忧惧。
这闲适洒脱的做派,仿若长安城里一心饱读圣贤书的寻常读书人。
“你是玉儿兄长,她为了你,委身于我,也满心期待我能护佑林家人周全。我答应了她,自然要遵守承诺。而我也不认为,你林淯城会为了钱财与权势去谋逆。”
林大学士朝太子作了个揖:“殿下好意我心领了。”
他挺直身子,“今日是我大限,我并不打算再活。没有殿下昔日出征,我早无归期。这五年,为了平定北奴,我竭力在朝中斡旋。如今边境安定,百姓终于可以过上休养生息的日子,我也算未负父亲的教导。”
太子按捺不住心中激奋,他大声吼林淯城——
“那你死了,你的家人呢?用死来尽忠和明志,是迂腐的行径,你还未老朽,行事何以如此偏执。”
若林淯城身死,玉儿这小小人儿,又如何撑得下去?
他答应过她,会护佑她亲人一生平安。
一想到玉儿泪眼朦胧,心神俱碎的模样,太子的内心就一阵痛。
“我今日赴死,却觉得痛快。还能再见殿下,刚好林某人还有一事相托。”
“你说?”
太子知道读书人一旦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与玉儿兄长一面周旋,一面思量今日困局如何破解。
“殿下,昔年是我不愿意妹妹与皇室中人生出牵扯,才为她定下婚约。你千万莫怪罪她。她不是你解闷的小玩意儿。”
“你对她好,她是心软良善,又知恩图报的姑娘。我感激你此时护着她。若有一日她惹你厌弃,也请不要降罪,就远远将她放逐,给她一个自由就好。”
玉儿兄长平静的说。
妹妹的未来,他已难以照拂。
可是他也相信,悉心教导出来的妹妹,聪慧独立,并不会成为依附于人的菟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