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走叶驸马,太子喝了药,又踱步去撷芳殿看望玉儿。
遥遥一个丽影,倚在贵妃榻上,也没好好绾发,青丝如云似瀑,随意披散。
许是越发瘦了,粉嫩的衣衫宽大松散,如烟霞般堆叠在身上,日头下的她被晒得慵懒,眉目间恹气没有往日深重。
白皙纤柔的双手捧着本《诗经》,看得一目十行,她的冷漠自持落在眼里,是另外的风情。
只是这样的美丽,瞧一眼,心就会一阵痛。
他坐到她身前的圈椅上,也不抬眼看她,知道她不会有好脸。
黄门奉过来一只匣子。
匣子里的紫色翡翠玉镯,通体晶莹,在日光下紫色淡至近无。
“玉儿,我有一物给你。”他一日未见她,可是越不得见,她的身影就时刻萦系心头。
想起叶昀的话,太子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只老虎,却只能扮成只大猫。
长此以往,他真的要憋出毛病了。
被她当成大猫也好,她在日光下慵懒美丽,总好过那几日露着獠牙,磨着利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那日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他抓过她的手,把镯子套她腕上。
她知道挣扎不脱,也就随了他。一截皓腕戴着上好的紫玉镯子,春葱似的指尖被衬托得越发白嫩修长。
紫玉对应眉轮,可以祛头风,弭戾气,增智慧。是祥瑞之物。
玉儿也不恼,目光淡然,垂眸端详着手腕,他应该是恨不得在她脖子上套个圈吧,套手上算什么?
林府一把火,一切烧得干净。她喜爱的首饰妆奁,要不毁于大火,要不就在抄家时候被人顺手牵羊去。她如今一无所有,不值得他动心思。
“原来太子爷喜欢做白日梦。”她出言讽刺,又激得他心头骤然火起。
太子袖中有一物,才是这几日惹他夜里辗转,借酒消愁的罪魁祸首。
“在我眼皮底下,你真是胆大。你居然买通了人送信去燕地。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太子按捺不住,到底还是动了怒。在他身边,她不老实待着,竟然还敢惦记六王。
他青着脸,高高扬着手中的信柬,大声念着里面的内容,心头恨毒了六王。
“妾日夜难安,为家族冤屈恸哭,盼王爷念昔日情谊,救林府与妾身于水火。”
“你和我六哥,自他抛下 你另娶她人,你们何谈昔日情谊?难不成你竟然还想着勾搭他,给他做小?你这个自称妾身,是你与他已经私相授受,勾搭成奸了吗?”
太子咄咄逼人,将这信一解读,心头更是如卧了无数只野兽,正用百爪挠他心肝。
“你把信给我。”玉儿尖声道,又羞又怒。
她委屈伏小,不过期望六王念着过往与林府的牵绊,出手相助罢了,哪里有他所说的那般不堪。
“我有个幕僚,最擅长模仿人字迹。我已经让他以你名义给六哥写了信。”太子再也装不出风度和温煦。他嫉妒心痛,为何还要这个狠心的女子好过?他瞪着她,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玉儿惊恐的望向他。
“六哥接信后就会知道,你在我身下承欢,百般快活。他在燕地天地宽,我们一起岁月长。”
太子唇角上钩,满脑子旖旎,对着她促狭一笑。
“你这个混账。”
见他笑得卑鄙,玉儿无助的掩住脸,她没脸见人了。
“不过,送信的人回禀说,并没将信送到六哥手里。”
“如今,六王妃正受六哥隆宠。对他而言,罪臣之妹,曾经玩过的弃妇,哪里比得上温柔贤德,家世显赫的正头王妃呢?”
“他早就记不住你了。或者,他昔年与你兄长那样要好,如今正急着撇清关系呢。”
太子越说越得意,句句扎心。
玉儿闻言,又痛苦又绝望。举起广袖,彻底裹着头,倒伏到床榻上。
她肩膀抽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的这样伤怀,不仅是恨太子对她言语侮辱,也是因为相信所说的已成事实。
但闻新人笑,她在六王心里一点痕迹都不留了吗?
少时心动,竟然是个笑话。
她的骄傲,矜持,脸面,都沦落尘埃与泥泞里。
太子挨着玉儿坐到贵妃榻一头,双手握住了这不断颤栗的肩头。
手心之下,隔着柔软的皮肉。小小的骨头脆弱单薄。只要稍微施力,就可以捏个粉碎。
“我就算强要了你,你又能如何。”他问的很惆怅,带着悲哀的负气。
男人收服女人,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得到她的心。
得不到心,也能人困在身边。
“不能如何。只不过恨你一辈子罢了。”锦绣衣堆下传来落寞悲伤的声音
玉儿眼眸中衔着清泪亦带有怨恨。
“只不过,你们这样的人,只要自己快活,那里管别人死活呢。或者你还会高兴,被人恨一辈子,不就是在人心里戳一辈子吗?看我痛苦,才满足你畸形的内心。”
强迫并非出路,两人只会成为一对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