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在晨光中醒过来,隔着珠帘,瞧见黄门举着雀鸟的笼子,正往花木架子上挂。
早膳铺了满满八仙桌,一如往日的丰盛。
玉儿望着眼前一切,默默抹掉眼角的两滴泪。这荒诞又绝望的一切。她何日才能逃离?
“姑娘,今日日头好,可以多去花园走走。驸马爷说您要多晒晒日头,赏赏花,心情好了,人才恢复得快。”
崔姑姑含着殷勤的笑,侍立在一旁。
夏红扶玉儿去园中坐坐。
殿门前的花圃,牡丹开放。一架秋千垂下来。秋千是新搭的、和她的小院听雪斋有八九分相似。
玉儿坐在秋千上,闭上眼。
一只雪白的猫奴蹬蹬窜过来,伸出爪子扒拉下她趿拉着珠鞋的脚背,抬着一双碧沉沉的圆眼睛看着她。讨好的喵呜了几声。
这猫奴乖巧漂亮,性子还温驯。
夏红将它抓过来,放到玉儿怀里。
狸猫一身顺滑的皮毛雪白无瑕,碧色的眼睛如宝石般澄净。玉儿不自觉的抚了抚狸猫的背脊。
卧倒美人怀的狸猫,便敞开肚皮,心安理得享受起这温柔的抚触来。
“姑娘,你再喂它鱼干试试。”
玉儿从小黄门端来的碟子里取过一支黄灿灿的鱼干,猫奴闻香而动,伸出粉红的舌头,把鱼干卷入口中。吃过鱼干,又喵呜叫唤,示意还要。
玉儿面色一寒。
太子关着她,是要把她也驯养成这只狸猫吗?
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于是她抱着猫奴,任它如何撒娇叫唤,也不再喂食。
小黄门搬来矮几和软椅,摆放在秋千架前。宫人捧来瓜果和茶水。
“殿下,万安!”
听到身边齐齐整整的问安声,玉儿放下猫奴,起身想回殿中,小黄门挡在她身前。“吱呀”一声,将殿门阖上了。
玉儿无奈,又坐到秋千上。她抱起乖卧在脚边的猫奴,长睫低垂,心里又空乏茫然一片。
阳光本来晒得她有了几分活气。她却在这一瞬又变得呆滞。手爪虚虚的在猫背上 生硬的掠过。
太子瞧着眼前的景色,眼中满溢出温柔的笑意,
榭芳殿的太液池里鸳鸯成双,重瓣的芙蕖盛开。
素衣的美人坐在秋千架上,发髻如云,裙裾委地。通身沐浴阳光,面容温柔慈悲,如画中镀了鎏金的神女。
今日休沐,每一个时辰就有人回禀玉儿的消息。今日日头好,她难得能在院里赏花晒太阳。
太子迫不及待扔下手里的公务,就赶往撷芳殿来。
恨也好,怨也罢,只要能瞧见她一眼,便是这寂寂红尘中的一点安慰与温存。
远远瞧着玉儿垂着头,半响不动,人呆滞着,神魂不在的模样,只眼珠偶尔转动,望向怀里抱着的雪白猫奴。
抬头瞥他这一眼,眼眸里却充满无尽的警惕和防备,
这凉飕飕的寒气令太子望之却步,向她伸出的手也讪讪缩了回来。
天知道他多想亲近她,有很多话想对她说,说从前他们曾经那样好,说现在他愿意陪着她,说以后两个人会有无限快意的生活。
好希望能抱一抱她,亲一亲她。
一旦生出这样奢侈的愿望,他的心就无限柔软。
心一旦柔软,他就再不能虚张声势对她强硬。
黄门宫人伺候主子,在冰山美人旁边的香几前坐下。
怕惹玉儿不快,太子已有好几日不来看她。
为了躲避皇帝,只默默加派了太子府暗卫的人手,又去大理寺住了几天。
下人回禀,玉儿昨日还在蠢蠢欲动,想扮成太子府的厨娘逃跑,可是守卫森严,她没有得逞。她要是再逃出去风餐露宿一夜,怕是要他的命。
太子取过几上一只硕大的橙子,朝玉儿晃晃。
“你尝尝呢?豫章郡进贡的橙子,你看,还生了个肚脐。”
他含着笑,讨好的说。
他坐在她对面,广袖下的手洁白修长,眼神专注温柔。把橙子剥开,再撕掉上面交错的白色经络。
“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甜蜜又多汁软糯的水果。他凝望着她,笑容温柔风流。
玉儿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一瓣赤黄的橙子,却没有放进嘴里。
今日难得,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我能从北奴回来见你,并不容易。”
听他说笑吧。玉儿唇边只是一抹不以为意的哂笑。
“林府蒙难,我已经在尽力周全。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对你一心一意。”
“你应该明白我少时对你的心意。或许你不在意,我一生信奉——然诺比许诺重要。你太小,你不懂。”
“若要由我心意,我是一回都不想瞧见你对我的冷脸。我好歹也是有尊严的”
他不由自主想抱怨,可是话说的越发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