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慎红着眼睛看着紧闭的门扉,上面雕花的纹路上落满了灰尘,不知道为何,当初司徒家占了咸意城后,并没有举家住进原本的城主府。 反而是派人封了起来,不许进,不许出。 当初几个没来得及逃离开的下人,就生生地饿死在了门口。 “你去将他们安葬了吧!” 青冥背着手站着,也没有推门要进去的意思。 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门口那几具尸体都干瘪了。 看着很是难受,那些人在沧澜阁住在城主府的时候,也算是相识一场。 算起来,他们的这番平白祸事也是因她而起,“厚葬,若是能寻找到其家人,都带回沧澜阁孝礼峰赡养,其子弟中有天赋较好者,我可以为他们寻找良师。” 怜慎点头,又摇了摇头,“怜慎带他们谢过创世神好意,但是不用了,这些人都是家生子,当初事发突然,好多人没来得及逃命,都死了”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青冥定定的看了两眼,眼睫垂下,轻轻地眨动两下,沉默了良久。 直到怜慎的背景消失在她眼前,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转身,深吸一口气,才推开那扇尘封的门。 她白嫩的指尖沾了点灰尘,玄黑色的衣袖上也被染上了许多,像是青冥这种级别的神,周身三章之内是不染尘埃的。 却不知是为何,她主动收起了神独有的弧光,让自己变得和寻常人无异。 宽敞的院子,长时间没有人打理,树木花草野蛮生长的景象映入那一方小小的门扉里。 虽然荒蛮,但是依稀能看见曾经富贵雅致的模样,湖水幽绿,里面鱼早就已经没有了,小木桥没有人护理,根部都长出来蘑菇。 不远处的凉亭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那上面放着一副棋盘,棋子还是她离开时摆放的样子。 青冥就站在门口,将院子里的一切都收在眼底,大到假山林石,小到墙边的狗洞。 这里的一切都是她很陌生,又很熟悉的。 她从未想过,这里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在野草疯长的石板路上,黑云般的裙摆划过,小草似乎想要亲昵的靠近,又碍于青冥的威压而不敢放肆,蜷缩在一起。 青冥没有多看,径直走向了意言酌曾经住的那处屋子里。 她在城主府时,意言酌放火烧了一次院子,但是重要的东西,她想意言酌应该是不会烧毁的。 随着意言酌的消失,他的一切都没了,就连储物玉佩也没了。 她只是想知道,那骨簪的禁术到底是什么,她就是想寻求一个结果。 房间打开,还是那般简洁,没有一丝的凌乱。 就像是意言酌这个人,看着花团锦簇,是人城最有名望的富家公子,但是生活,却干净的令人发指。 青冥直奔意言酌的书房,里面名师挂画都摆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书桌上的纸张整齐的摞在一起,满屋子都是墨香书页的味道。 这里便是他最珍贵的地方了。 怜慎说,他那短灰暗的日子里,都是在书房度过的。 将自己困锁在书堆里,一个人,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他说,当时他将自己的事情报给意言酌时,在那双能看透人心却灰暗的眸子里,看见了一束光。 怜慎说,“公子当时说了一句话,真像是一个光芒四射的小鹿,莽莽撞撞的很想见见啊!” 青冥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她不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她了。 那日城墙后有人,她知道,是个身体孱弱的公子,可是世界上身体孱弱的人多了,她没有在意。 后来在城主府见他,知道他的遭遇,到底是心生怜惜和同情,因为自己经历过风雨,有过同样遭遇,又是那样善良的人,难免想要为其撑伞。 青冥走到书架前,一篇一篇的翻着,博古通今的古籍,晦涩难懂的道德经,杂七杂八的杂记,奇闻逸事 这些都是意言酌曾经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上面有他随手记录上的摘要,和当时的想法。 她一字一字的看过去,笔迹从稚嫩到如朝阳日升,意气风发,断而如同绵软的棉花,逐渐笔锋之初收敛锋芒,却仍旧犹如正在破土而出的胚芽。 从这些字迹,便能明显地看出意言酌这一生的心境。 即便是那种境地,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放弃,自暴自弃地将自己锁在屋子里。 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从未放弃过。 青冥翻看完一本,将其放回原地,再拿起另一本,过目之处,时而抿嘴轻笑,时而稍稍颦眉。 她完全沉浸在意言酌的世界里,从那些生长的痕迹里看到了刚刚执笔书写的意言酌,小小的样子,粉白如玉。 稚嫩且聪慧,坐在书堆里,极力苛求的样子。 他那等聪明的孩,小的时候,定然是很受欢迎的。 她看着少年弯弓逐日,车马扬鞭其上,路过街角,无数鲜花抛其怀,馨香染身,却片叶不留。 他自诩清高,一朝陷入泥沼,挣扎,无助,崩溃,家人痛心疾首,世人怜惜天才,可叹,可悲。 青冥从架子的最下方拿出一方古旧朴素的盒子,轻轻拭掉上面的灰尘,很轻巧的就解开的上面的禁止。 古旧的羊皮卷,厚厚的一卷,上面绑着皮绳,这又是另一从禁止。 解这个禁止,用了青冥一刻钟,所有阵法纹路是她见过最多的一种,若不是她现在的实力,强制解开,恐怕会让整个羊皮卷连同盒子一起焚毁。 禁止上残留着意言酌的气息,即便是他已经消失于世间,那禁止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装羊皮卷的盒子很是普通,就像是寻常用来装书房小零碎的盒子
,放在最下层,不显眼,也不隐蔽。 它普通的常常会让人忽视它的存在,也是青冥如今对于万物掌控到此等境界,才能从那个盒子上感觉到一丝细微的不凡。 而被意言酌如此慎重对待的东西,定是不会是什么寻常之物。